正一天师东方明坐在书房中,东方敬和东方礼分坐下位,正在商谈张致空一事。
“……嘉靖七年,龙山卫进攻割头山失利的原因现在查明,此为张致空泄露机密之故,夏国东南监军司据此设伏,龙山卫折损一千五百余将士。这是张致空入玉皇阁后泄露的第一个消息……”
“……嘉靖九年,孔师伯夜探吐蕃确吉轮布寺,为吐蕃密宗所围,蒋师叔、张师叔和金师叔当场身死道消,孔师伯重伤而回。这是张致空第二次向天龙院发送消息……”
“……嘉靖十二年,张致空取得白马山七宝琉璃光大阵阵图副本,将之发给天龙院,白马山因此而破,这才是白马山战事的起由!”
听完东方敬的禀告,东方明深吸了口气,良久,吐出两个字:“可恨!”
待东方明怒意稍平,东方敬问道:“父亲,张致空如何处置?”
东方明反问:“你意下如何?莫非还要放了?”
“……本应当押上受刑台,受七七四十九日刑罚后处死。”
“本应当?”东方明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又看了看旁边的东方礼,问:“什么意思?”
东方敬续道:“父亲,张致空有个提议,大师兄和我都认为应当考虑。”
“哦?说说。”
“找个人假冒成张致空,‘逃’回夏国,寻机潜入天龙院。”
东方敬皱了皱眉,问:“可行么?”
东方礼解释道:“张致空说,为防暴露,他们这批人离开夏国,潜入大明之前,被天龙院散骨正型。这门手段我在天龙院时大概听说过一些,是天龙院理刑堂的手段,据说方式出自我道门,所用药物与散骨丹相仿。散骨正型之后,大约两年,张致空相貌才定,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模样,不仅其父母不知,甚至连天龙院理刑堂也不知。唯一能证实他身份的,是这枚玉坠。”说罢,取出一枚玉坠,递到东方明手中。
东方明接过来细看,只见绿色的玉坠有寸许大小,雕为卧犬形状,看上去普普通通,毫无异状。
东方礼道:“云师叔收他为徒时,他说这是亡故父母留下的遗物,云师叔也没看出问题……事实上这枚玉坠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枚普通的常见之物,但天龙院存有这枚玉坠的底模,能验证玉坠的真假。”
东方明沉吟片刻,又问:“如果张致空回到夏国,夏国会怎么处置他?”
东方礼道:“或许会让他进入某座佛寺为僧,就此平安度日,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又或许会让他入天龙院、甚至金针堂供职,我在天龙院时,见过这样的例子;还有可能将他派往西域佛国,继续做密探;当然,也不排除将他处死的可能——一旦我们的‘张致空’暴露……”
东方明想了想,问:“此行风险极大,值得么?”
东方礼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值得!张致空发出第一个消息的时候,金针堂将他正式入编,代号‘明三十三’;八年前他发出第二个消息的时候,金针堂将他的编号提到了‘明十二’;五年前,他成为‘明五’。”
东方明倒吸了口冷气:“他前面还有四个人?”
东方礼点头,亢奋道:“无论牺牲多少人,也要把这四个人查出来,为了道门,哪怕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东方明微一犹豫,东方礼立刻劝说道:“师父,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让张致空逃出玉皇阁,然后在半路上偷梁换柱!”
东方明动心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要是佛门认出此‘张致空’非彼‘张致空’怎么办?”
东方礼毫不犹豫道:“那也值得!我听三师弟说,张致空入玉皇阁后便很少外出,向在山中处理事务,寥寥几次下山也都跟在云师叔身后,且从不与人深交。如果佛门能够认出此‘张致空’非彼‘张致空’,那我们就可以有七成把握证实,玉皇阁中还有内奸!单此一点,就值得派人冒险!”
东方明沉吟道:“三清阁有什么人选可担此任?致敬你去征询一下陈长老的意见,回头报与我知。记住,这是让人送命的事,绝不可勉强!”
三清阁是道门主掌秘务的机构,本阁设于庐山,接受简寂观调遣。白马山如今还在战事之中,三清阁也向川省调派了部分力量,统由三清阁中一位姓陈的长老真人管辖,平日就在玉皇阁中。
东方敬应了声“是”,便和东方礼一道,告辞出来。
刚出了书房,就见远处来了一位白须道士,见到东方敬后笑道:“致敬回山了?怎么?愿意和宁家丫头成亲了?”
东方敬尴尬道:“蔡师叔说笑了……对了,这是我大师兄,师叔可还记得?”
东方礼已经换回了道装,只是头发还为长成,稍显古怪。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蔡云深起初并没有想起来,待东方敬点明,他才猛然变色,往后退了一步,惊异道:“致礼?你不是叛出道门了么?”
东方敬连忙解释了一番,蔡云深这才明白过来,感慨道:“原来如此,致礼你当真不易,这么些年苦了你了。不过致岚更苦,你这次回来就好,再不许辜负了她!”
东方礼谦逊了几句,道:“师叔放心。”又问:“师叔是来见我师父的?”
蔡云深笑道:“不错,这一年我去了北溟海,总算道祖护佑,让我找到了玄甲龟,费尽心机弄了少许精血回来。方才从师尊处出来,师尊让我取一瓶送来给大长老过目。”
东方敬忙致贺:“恭喜师叔了,北溟海苦寒之地,向来危险之极,不意师叔竟然冒险而入,且还能克竟此功,为玉皇阁增添了如此名贵之物,想来师父必然有所厚赐。师父就在书房中,师叔请进便是。”
蔡云深刚要进去,却又被东方敬拉住道:“对了蔡师叔,不知你收了多少玄甲龟的精血?能否匀少许给师侄?不瞒师叔,我有个朋友根骨不是很好,急需此物弥补精元……”
蔡云深道:“哦?此物珍贵难取,我得之不多,倒是的确留了一些,但已答允给一位小友熬药……你这位朋友是谁,不如恳求大长老,从我献上的这瓶精血中取一些?”
“我这朋友姓赵……唔,那回头我再去寻父亲说说……蔡师叔请进,我和大师兄还有事,回头再和师叔相叙。”
“姓赵?咦,我那小友也姓赵,名赵致然,是龙安府谷阳县君山庙的庙祝……”
“呀,原来蔡师叔认识他?”
“哈哈,正是同一人!君山庙初立时便是我去办理的神像入殿,当时和赵小友相处融洽,相谈甚欢。你这朋友年纪轻轻,一身阵法本事可了不得,天赋极高的!只是可惜根骨未正,以致精元不足,练精一关很有些障碍……既然是他,致敬你就不用犯愁了,我这里留下的一瓶就是为他预备的。”
东方敬点点头:“既如此,便劳烦师叔关照了。赵师弟在修行上很用功,道士境法力已满,只是受制于精元不足,有了这玄甲龟精血弥补,破境便指日可待了。”
蔡云深惊讶道:“道士境法力已满?居然如此神速?莫非又有机缘?”旋即一摆手:“放心就是,回头我便要去一趟君山。师叔我先进去见大长老,有什么事下来再说。”说罢,径直叩门而入。
东方敬准备转身离去,却见东方礼在一旁凝神思索,不由问道:“师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