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就面对眼下的情况,是楚路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他本来正在魂珠打坐修炼,听到楼空鱼的嘶声求救,才赶紧出来救场。
然而——
楚路:……
…………
???
!!!
他打坐的时间满打满算有一个时辰吗?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一睁眼就要面对这个等级的修罗场?!
青庸子不算,江亦西和谢荆联手,就算他全盛时期都要掂量一下。
楚路并不是多逃避现的人,但是遇见这种情况,还是不由使劲闭了闭眼。
——没救了,等吧。
……
…………
话是这么,情况也确确如此,但是楚路显然不可这会儿把楼空鱼换出来,让他面对这一堆烂摊子。
短暂的沉默间,霜华已经迅速跟他解释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立刻明白是哪出了问题的楚路:“……”
新生的剑灵还是太嫩了。
但察觉到剑灵那边传来的『迷』『惑』、不解、又委屈巴巴的情绪,楚路最后还是没有什么。
这还是个宝宝呢。
——刚出生还没一天的宝宝……
话,霜华那时候够想到假装高兴这一点,对于一个剑灵来,已经不容易了,虽然也是因为这个才漏了馅儿。
“……师兄,”是谢荆开的口。
他往前了一步,少年人的身高自然远远不及他,谢荆并不习惯以这个视角和自己师兄话,他往前倾了倾身,视线压低在楼空鱼同一水平线上,定定地注视着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瞳,“咱们回宗吧。”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
就好像回到了久远以前,师兄弟两人每一次被寒山剑尊丢到各种险境,九一生、好不容易才从中脱身的时候,两人相携回宗。
这中间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但是谢荆还是那个谢荆,一直没曾改变。
就如同当年被全修界追杀的时候,楚路仍旧选择相信这个师弟。
至于偶尔在对方面前表现出“重伤不低”的现状,让对方不得不放弃对他的追逐,转而去拦截追兵的事……
楚路表示自己的良心、确有那么一点点受到了谴责。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
当年那个情况,倘若他被追捕回修真界,那接下来的剧情就真的彻底完了。
……
…………
总之,在当年诸事不顺、剧情线屡屡在翻车边缘行进的时候,多亏了有这么一位师弟在,楚路才勉强的把剧情掰回正轨。
而现在——
楚路看着紧迫盯人的师弟,再看着脚下已经渐渐型的法阵——江亦西显然已经出手了。
楚路:“……”
过了吧?!
这可是当年封印天魔用的禁锢阵法!
就算用这个阵法对付堕了魔令华得过去,但是他现在用的身体明显只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用这个也太大材用了吧?!
……
…………
那个阵法最后也没形,被谢荆出手拦住了。
不过也有江亦西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完的意思。
事上,就连他方才那次出手其也留有余地,就算楚路没有出现,江亦西也来得及在最后关头收手。只不过境界差距太大,楼空鱼完全没有察觉而已。
屋内一片凝滞的沉默,江亦西看着执剑挡在他面前的谢荆,又扫了眼看似什么动作也没有,但事上已经引动整个山庄结界给他施压的青庸子,最后目光定格在谢荆身后、维持着戒备姿势的少年。
整个屋子对现在情况最为『迷』茫的青冶已经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瑟瑟发抖的双腿,在这群大佬气势的压迫下,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
江宗主为什么突然动手?空鱼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师兄、什么‘师兄’?谁的师兄?!遥川剑尊又怎么变现在这样和江宗主对峙的状态?
——这些问题他通通都不道,也并不想道!!
他现在只后悔一点,他到底是为什么跟进来、跟到这间屋子面来?!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离得要多远有多远。
青冶默默地、默默地,又往他爹那边缩了一点,但是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引动了别人的注意。
在场的另外四人,除了他爹,无论谁把视线落在他身上都不妙啊!
……
…………
这边青冶尽力缩着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
而另一边,保持着对峙状态江亦西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他气到一定程度,反而笑了——
“以为我会做什么?”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楚路却道这个问题显然问的是他,而且这明显风雨欲来的语气……
楚路听到这个,反而松了口气。
他从谢荆身后出来,抬手挡了一下不放心还想护在旁边的师弟,对江亦西认认真真了两个字,“抱歉。”
——是迟来了数百年的致歉。
然后……
“我不道。”
这才是回答江亦西前的那个问题。
他不道江亦西会做什么。
不管是现在,还是当年……
从有载以来就从未平息过的道魔之争,并非没有修士隐约感觉到是天道对于此界的压制束缚。
只是那数千万年积累下的累累血仇……
但凡修界中人,谁没有亲友故旧、师长同门于魔修手中……区别只在于多或者少罢了……
以才会出现像是向晚涯这样的天命之子。
在世界运行趋于完善的时候,需要这么一个在修界长大的魔尊,来平息这场横亘了整个世界过去的争戈。
这样的世界其难是故事演化诞生了世界,还是世界需要才诞生的故事……
但是不管其中的原因如何,时空局工作人员要做的事其都是一样的——维护那条既定的命运线。
虽然楚路确一度非常担忧。
以那命运线对主角的丧心病狂程度,向晚涯比起救世主来、更可变一个一心只想毁灭世界的魔头……但是该世界意识总算还是靠谱一回么?虽然剧情线上各种出问题,但是最起码主角的正直人格还是有保证的。
总而言之,楚路进入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护命运线,而他的入魔只是既定命运中的一环而已、必不可少的一环。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与他相识相交的友人、彼此并肩互为后背的袍泽来,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和理解。
正是因为在战场上互相交托过生命,楚路才更深切地理解他们对于魔修的恨意。
同门在魔修手上、道侣在战场上惨、甚至于……父母都是被魔修折磨杀害……
而那些沾染魔气到了无可挽回地步的修士,有时甚至会恳请同胞,让在他们彻底堕魔之前求得一个痛快……
……以道修的身份去。
蔓延千百代的仇恨……这一切血淋淋的事,都不是那么容易揭过去的。
以,令华的背叛才是这么不可原谅。
楚路也从没有奢求过原谅。
……
…………
楚路并非不相信他和江亦西之间的友谊,或者,他当年躲避对方的理由恰恰相反。
——他相信他们之间的交情。
不只是江亦西和谢荆,还有一同交托生的其他朋友。
也正是因为相信。
他不想『逼』迫那些人做出选择。
他们和谢荆不一样。
卉州江氏一族是为魔修灭了满门,只剩下江亦西一个遗孤;烟韵的嫡亲妹子被魔修凌虐致,她寻过去的时候只余残肢;仁杞的兄长被魔修制傀儡驱使;承宣的道侣、无相的师弟……都是在魔修手上……
这些事纵然心魔劫可以越过去,但对于每个人来,都仍是横亘在心头的一道伤疤。
他不想见面,不想『逼』这些人做出选择。
无论是手刃旧友、还是放魔修……
都是在给已经沉重的记忆上,又添了一份重量罢了。
……
没了谢荆的阻隔,两人的视线直接对上,在楚路那简短的三个字回答之后,屋内又是沉默。
角落青冶已经连敛息术都用上了,生怕他的呼吸打搅到任何一个人。
他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跟进来了……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连夜扛着铺盖离开奉匣山庄——离、家、出、!!
只是半天之后,江亦西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坐了下来。
原本好似一触即发的氛围因为他这动作骤然松缓,青冶虽然不道原因,但是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舒了一口气,不过吐到一半又想起现在的场合、赶紧憋住。
江亦西脸上的表情有点气恼,又有点好笑,“这个人啊……”
“当年……那件事之前……”
“我母亲、在鹭州……被人杀人夺宝……”他到这稍微停顿了一下,显然这样的事对于当事人来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是似乎因为过去太久太久,那时的心情早已平复、他这会儿已经语气如常地出来,“我也没见鹭州人就喊打喊杀啊?无相不也出身鹭州?”
楚路:“……”
原来当年这人总在似有若无的排挤无相不是他的错觉。
虽然无意中发现了某个旧日真相,但楚路一时还是沉默。
两人都道这并不一样,也并不是可以混为一谈的事。
半晌,江亦西『露』出了个“真是败给”的表情,他叹气,“我道那不一样,但是……这不是正是希望的?”
楚路:“不……”
他不道对方是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但是他真的一点也没有这种意思。
江亦西却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否认,仍旧继续,“话,这有点难……对我、我们这些人来……”
“但是等再过上几百几千年,我们这些老家伙陨落的陨落、飞升的飞升……那些辈儿们……”
他着,转头看了眼青冶。
到现在一句话没、甚至仍旧在憋着气的青冶:!!!
“咳咳——”
“唔!……嗝……”
青冶使劲儿把吓出来的呛咳憋回去,结果把自己憋到打嗝。
幸江亦西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江亦西继续,“至少那边涯还在,我觉得我还是忍上一段时间的……烟韵仁杞他们应当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当然,事情况远没有他的那么轻易。
当年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道,他追上去时到底是什么心情、或者面对了已然入了魔道令华后会如何做。
——他想要问个清楚,问个清楚之后呢?
只是后来无法可想,他去了一趟月望楼,才从月望楼楼主口中隐约得一些内情。
这个人……他还真是什么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扛呢。
他们是朋友吧?不是什么需得他庇护的弟子……
江亦西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事。
但——
世界的命运、修界的未来这种事情,显然不被太多的人晓。
多一个人道也多一份危险。
就理智而言,江亦西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情感上却依旧不接受,当年令华但凡稍微透『露』一些,就不至于闹到那种程度。
江亦西紧盯着依凭在在楼空鱼身上的楚路,突然眯起了眼——
“的魂魄……并不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