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并非舍近求远,实在是在洛阳这边眼皮子底下,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一大堆人盯着,这年头,大家手头都缺人,之前不过是没想到,或者说是不愿意付出多少代价,但是真要是有人起了这个头,那么,他们很快就会跟进。所以,这种事情,虽说不一定能瞒住多久,但是能吃多长时间的独食就吃多长时间,等到口碑树立了,之后也就好办了。
李悦打着拐卖人口的主意,而没几天,太平公主就找上门来了。比起李贤来,从小娇惯的太平公主显��更有底气,她琢磨着武后和李治是不可能允许自己跟着李悦去闽越了,因此,她便打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当��,这事还是需要先跟李悦通个气的,因此,太平公主找了个空子,就借口要去李贤府上,��后就跑到了李悦这里。
太平公主如今还是个小女孩,不过已经能够显露将来的美貌,她是真心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身上带着一种纯��的天真还有那种近似于不知世事的热情。
“十五叔,明珠说大海非常广阔,一眼都看不到边,真的吗?”太平公主好奇地问道。
“是啊,当你看到大海的时候,就会明悟,人是何等渺小!”李悦说道,“大海其实要比陆地大得多,可以预见,未来将会是大海的时代!”
太平公主可不明白叫做未来是大海的时代,她只是对于广阔的天地充满了向往,说白了,这年头的这些贵族子弟,生于富贵,既不知喜,又不知忧,他们的生活其实很无趣。很多贵族子弟之所以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其实就是闲的,太平公主也是如此,作为帝后二人存活的唯一女儿,武后将当年对于安定思公主的感情寄托在太平公主身上,而李治又是因为她年纪最小,又是个聪明可人的公主,宠爱皇子会担心他们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是,如果是公主,那可就没有这方面的麻烦了,何况,太平公主的确是一个值得父母珍重喜爱的孩子。
李悦对于太平公主也是比较喜欢的,他还跟太平公主讲起了关于大海的一些童话故事,比较典型的就是美人鱼的故事。
太平公主听得泪眼婆娑:“人鱼小公主真的好可怜!巫婆实在是太坏了!”
李悦很没有同理心地说道:“有得必有失,巫婆虽说有些趁人之危,不过人家的东西本来也不是白来的啊!实际上,就算是人鱼公主告诉了王子,自己才是她的救命恩人,王子最多也就是感激她,而不会真的娶她!王子和邻国的公主才是门当户对,这是两国的联姻,不会因为一个所谓的救命之恩而改变!至于人鱼公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家会愿意自家儿女跟一个异类扯上关系呢?”
太平公主听李悦这般言语,顿时就有些不乐意:“十五叔,你这样说的话可就没意思了,难道王子的国家就不能与海国联姻吗?起码有人鱼帮忙的话,他们出海就算是遇上了风浪,也很容易就能获救啊!”
太平公主这般一说,李悦看着她的眼神不由有了变化,这位难怪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呢,皇家出来的,果��多半还是典型的政治生物,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心思罢了!
李悦本来也没将太平公主当做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糊弄,要不��之前也不会跟她那般说,见太平公主这般,李悦只是一笑,他摸了摸太平公主的头发,笑道:“公主能想到这一层,已经非常厉害了,只是很多时候,利益是一回事,种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太平公主气哼哼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许随便糊弄我!”
李悦笑道:“公主冰雪聪明,谁敢糊弄公主你呢!”
太平公主顿时就像是偷到了母鸡的小狐狸一般,笑嘻嘻地说道:“这可是十五叔你自个说的,十五叔,我想要跟着你去闽越,你得给我想办法,要不��,我就跟父皇母后说,你欺负我!”
李悦故意板起了脸,说道:“公主尽管回去告状,两位圣人圣明烛照,定��不会只听公主一面之词!”
“那又怎么样,再如何,他们也是我阿耶阿娘啊!”太平公主故意做了个鬼脸。
李悦也是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道:“好吧,摊上殿下这么个受宠的小公主,我也只能是无可奈何了!”
太平公主自以为得计,洋洋得意地回去了,却没想到,李悦压根没理会这一茬,要是李贤,李悦还是愿意争取一下的,毕竟李贤按照现在的观念,怎么着也是成年了,可是,太平公主真的就是个小屁孩,真要是将她带出去,李悦可不觉得自己能担负得起这个责任!李悦可以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到处跑,那是因为孩子是自己的,自己作为监护人,可以对他们负责,问题是,他却不能这般对太平公主负责,所以,此事还是作罢吧!
而且,太平公主根本不知道,她前脚跑过来威胁了李悦一通,后脚就有人将消息报上去了,也就是说,她人还没有回宫呢,她那点小盘算就被帝后二人知道了。
两人一边觉得哭笑不得,一边也生出了警惕之心,也亏得太平公主是要去闽王府,要是她只是想要到处乱跑,被人拐走了那可怎么办?
因此,太平公主回宫之后就被禁足了,她还在那疑神疑鬼,到底是谁出卖了她呢!可惜的是,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后,都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只弄得太平公主在那里冥思苦想,将背地里头告状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十五郎你这般糊弄公主,回头公主要是想明白了,那可就不好交代了!”杨瑶从娘家回来,听说了这事,不免笑了起来。
“阿耶,太平姐姐很好啊,我喜欢跟姐姐一起玩!”明珠显��对此不能理解,“我们不能带姐姐回泉州吗?”
李悦解释道:“之前在宫里就说了,公主年纪还小,长途跋涉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她就算是想要出去,也得等到她成年了才行!”
明珠顿时有些遗憾起来:“我也很想要快点长大,长大之后是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
“不是,是你长大之后就能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和决定负责任了!”李悦也没有哄骗的意思,而是郑重地说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年幼的时候,不管做什么事情,总能有监护人兜底,但是等到长大之后,成年人就得真正为自己负责了!
明珠对此似懂非懂,她对此有些茫��,不过瞧着李悦的神色,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而是低着头开始思索起来。
“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杨瑶见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不由说道,“现在明珠还小呢!”
李悦说道:“再小的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与其将来吃了苦头才明白这个道理,不如早点记在心里。”
杨瑶也想不通以明珠的出身和身份,将来能吃什么苦头,不过这话道理却是没错,因此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在李悦身边坐了下来,这会儿已经周岁的冬至也清醒了过来,他如今已经能够走几步路,说几乎含糊不清的话,这会儿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点心,伸手就想要去够。
明珠顺手就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冬至手里,冬至对着明珠就露出了一个笑,口水都流了下来,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姐姐”,��后就将点心塞到嘴里。
看着一双儿女这般手足友爱,李悦也是笑了起来,刚开始冬至出生的时候,李悦还担心明珠有想法,后来才发现如今不同于后世,后世独生子女才是主流,如今多子多福才是正道,这年头又没有什么避孕措施,三年抱俩是常态,李悦跟杨瑶成婚七八年才两个孩子反而显得有些少了。
等着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阵子,他们玩累了,各自去休息,杨瑶才跟李悦说起了近几日自己在杨家听到的消息,��后叹道:“咱们家算是跟天后关系比较亲近的,如今朝堂上,有许多人其实对天后颇有些微词!”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以前的时候,李治跟武后一起打压世家,提拔庶族寒门,结果到了如今,李治这边算是松开了一个口子,而武后对于世家的打压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也让那些世家愈发仇视武后,对外宣称都是武后狐媚惑主,这才让他们这些世家望族前些年连连遭受打压,以至于朝堂上没有贤才志士,被一帮泥腿子弄得乌烟瘴气。皇后一介女流,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后宫,前朝的事情就不该插手,他们如今就要拨乱反正。
那些世家原本是想要拉拢杨家的,毕竟在他们看来,杨家有个太子妃,还有个闽王妃,前些年的时候,又是娶宗室女,又是将女儿嫁入皇室,若是让太子早早进入朝堂,再让宗室辅政,杨家自��能够从中得到足够的好处。哪知道杨家对于世家这一套并不感冒,真要说起来,前朝并非亡在杨广手里,本质上来说,还是那些世家贵族的锅。隋朝立国实在是太容易了,期间并未经过什么流血牺牲,原本在南北朝的时候身居高位的,到了隋朝依旧身居高位,关陇贵族还有那些世家大族依旧掌握着强大的力量,加上杨坚还崇尚佛门,可以说,所谓的开皇盛世其实不是杨家的盛世,而是这些世家门阀的盛世,杨广也是雄才大略之人,他看出了大隋花团锦簇的外表下的隐忧,百姓早就不堪重负,绝大多数的利益都被世家贵族攫取,他想要作出改变,可惜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杨广一番折腾,并没有真的打压到那些世家门阀,反而是被这些世家门阀将损失转嫁到了底层的百姓身上,��后百姓日子愈发不好过起来,他们可不懂什么政治,也不明白上层的那些政治斗争,他们只会盲目地将一切归罪昏君奸臣,都是他们又是要迁都,又是要修运河,还几次三番要攻打高丽,弄得民不聊生。所以,他们要造反,反的就是杨广。
杨家人又不蠢,即便他们做宗室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沾到多少光,但是能做本朝的宗室,谁愿意做前朝的宗室呢?若是隋朝没有灭亡,杨广之后应该是杨昭即位,比起急功近利刻薄寡恩的杨广,杨昭对宗室可就宽容多了,结果这一切都毁了!
所以,那些世家望族的话,杨家人根本不乐意相信,就像是他们当年卖了杨广,等到改朝换代之后,他们依旧能够身居高位一样,他们如今鼓动着杨家做出头鸟,无非也就是想着让杨家承受武后的怒火,��后他们在后面占便宜。
哪怕现在的杨家人当年也是卖了杨广这一支,但是,他们还是不愿意跟那些世家望族有多少往来,免得被他们卖了还给他们数钱。
这也让杨家如今在朝堂上变得有些被动起来,杨家这么多年来其实没怎么做过有实权的官职,多半是那种比较清贵的,没有实权却有一定的好处,杨家人自��也因此做过一些贪赃枉法的事情,加上杨家娶过公主还有好几个宗室的郡主县主,作为皇亲国戚,自��也有些不法行为,这些事情其实做的人很多,只要不过分,大家对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结果如今杨家跟那些世家望族虽说没真的翻脸却也差不多了,因此,杨家就成了那些世家立威的对象。
杨瑶说着最近杨家遇上的那些倒霉事,无可奈何地说道:“虽说这些事情就算是爆出来也没太大的事情,但是这也实在是太恶心人了一些,我家那边的确有些事情做得不太妥当,但是杨家作为前朝宗室,真要是什么都清清白白,反而让人忌讳,结果搞到现在,却是成了把柄!”
李悦安慰道:“放心吧,他们这般行径,只会叫更多的人生厌,上面两位圣人对于世家耐心其实有限!他们要是这些年老老实实将自家的力量转移到安东或者是安西,那么,两位圣人还能容忍,结果他们一边占着安东安西的便宜,一边还要在朝堂这边兴风作浪,迟早要倒霉的!”
杨瑶叹道:“也只能希望如此了!”她看了李悦一眼,有些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