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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飞燕扑进花满楼的怀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贺九黎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表演。
花满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他本是个十分温柔的人,所以这一声叹息也显得轻轻柔柔,如同凋谢的春风一般,虽然有些失望、有些难过,却依然充满了温和与宁静。
上官飞燕仍在嘤嘤哭泣。
她已看出,贺九黎的功夫绝对在她之上,她刚刚贸然出手,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心惊胆战。好在花满楼来的及时,他的功夫是很俊的,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是花满楼的对手,只在往他背后那么一躲……
贺九黎又打了一个哈欠,淡淡道:“花公子想说什么话么?”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叹道:“飞燕……你实在不该对贺娘子说那样的话。”
上官飞燕的哭声忽然更住了。
贺九黎挑了挑眉,道:“原来花公子都听见了。”
……切,摄像头都没用上呢。
花满楼叹道:“我虽然是个瞎子,耳朵却没坏。”
他刚刚距离这里并不近,却把上官飞燕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可见听觉之敏锐。
贺九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轻皱,细不可闻的又叹一声,上官飞燕还伏在他的怀中,他却只是用手扶起飞燕,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亲密之举。
贺九黎道:“只怕有些人见你眼盲,便要把你当成傻子骗。”
上官飞燕听了这话,登时气的双颊绯红,锋利的眼刀恶毒的向贺九黎刺来,尖叫道:“你……你胡说八道!”
复而又转向花满楼,幽幽的叹气,语气之中仿佛带着幽怨和嫉妒,道:“花满楼……我回来找你,你却为何夜宿在女人家中……?我……我方才那样说话,只是因为实在太嫉妒……”
花满楼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他的皮肤上投下一汪小小的阴影,似是蝴蝶翅膀一般轻轻的颤动着。
他叹道:“飞燕……”
上官飞燕道:“如果你刚刚不出现,我或许会真的杀了她……”1
贺九黎噗嗤一声笑了,懒洋洋道:“杀我?就凭你?”
上官飞燕的脸霎时就气的发白,只是如今花满楼在这里,她伶俐的口齿反倒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心里头清楚的很,花满楼为人纯善,是绝不可能为她出气的。
果然,花满楼立刻道:“贺娘子,飞燕口无遮拦……”
贺九黎刺道:“怎么?花公子是想请求我原谅她?”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忽摇了摇头。
上官飞燕的脸色霎时惨白,失声道:“花满楼,你……”
花满楼却道:“我当然无权要求贺娘子原谅飞燕,只是飞燕她……”
他顿了顿,又温声道:“若贺娘子心头不忿,想要……泄愤,冲我来便是,此事因花七而起,也应当由花七结束。”
他便端端正正的立在那里,声音柔和平静的不像是在说要代人受过,贺九黎的眼神一下子变的清明起来,死死的盯着花满楼,半晌,才道:“花公子……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位飞燕小姐与你心意相通?”
花满楼一听这话,忽淡淡的笑了笑,平静道:“花满楼是个瞎子,却不是个傻子。”
上官飞燕的脸色猛的变了,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花满楼叹道:“两个月前,你被‘太湖一刀’追杀,躲进了百花楼之中。”
上官飞燕道:“……花满楼,你……你想要说什么……?”
花满楼又淡淡道:“一个月前,你却忽然不告而别,三天后,陆小凤带了你的姐姐丹凤公主前来见我,那时我才知……你乃是金鹏王朝的郡主。”
上官飞燕不说话了。
花满楼仍淡淡道:“只是……花七虽然是个瞎子,耳朵却还堪堪够用。而一个人虽然可以伪装自己说话的声音,脚步的轻重却是无法时时都伪装的。”
上官飞燕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花满楼,花满楼却仍是一副垂眸姿态,他的双眼好似是望着上官飞燕的,可是那双黑色的瞳孔里却一丝焦距也无。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与丹凤公主本为一人,乔装出现在我和陆小凤的面前,是为了让我们替昔日的金鹏王朝讨回公道么?”
他知道!他居然全都知道!
上官飞燕脸色僵硬的后退了一步,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竟不是因为欺骗花满楼的羞愧,而是一种愤怒,一种超然的愤怒。
她愤怒的尖叫道:“你知道……你!你刚刚就只是在看着我,是在耍我玩么!!……啊!”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声音忽然响起,伴随着这阵奇怪的声音,上官飞燕惨叫一声,趴倒在地,浑身不自觉的抽搐着。
她瞪大了眼睛,一种奇异的疼痛袭击了她,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只见贺九黎手中拿了一个奇怪的物件,轻轻一摁,伴随这那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开始舞动……银白色,似是……小型的闪电一般?
贺九黎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十足平静的说:“擅闯民居还这么啰嗦……这汴京的治安不怎么样啊,还要苦主亲自来解决。”
说着,又威胁性的摁了一下手中的……防狼神器。
这是一个功率不大的防狼电击器,商城打折的时候凑单买的玩意儿,虽然没有多大的用处,拿来吓唬吓唬人倒是挺好用的。
果然,上官飞燕见了那像闪电一样的电火花之后,瞬间便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上升起,连头皮都因为害怕而发麻。
那是……什么东西?
闪电……?当真是闪电么……?
她猛地尖叫了一声,再也顾不得花满楼,一个掠起就仓惶逃窜,好似被下破了胆子。
人类对自然之力本就是有一种原始的恐惧的。
花满楼皱了一下眉,他也听见了那一阵令人不舒适的声音,但见多识广如江南花家的七公子,也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贺娘子,你……”
贺九黎道:“你是想问,我对那位飞燕小姐干了什么么?”
花满楼的脸上便出现了一种怅然的表情,半晌,他才道:“飞燕刚刚那声叫,中气十足,想必身体并无大碍。我只是想代替她向你道歉,贺娘子。”
贺九黎皱了皱眉,道:“这件事同你本没有什么关系,快回去睡觉吧。”
花满楼却摇了摇头,道:“她之所以会寻到这里来,或许正是为了找我,言语如刀,飞燕的话未免说的太过于恶毒。”
他安静的垂着头,温润的面庞有一半都没进了树荫之下,呼吸平静之间又略微有一点点的起伏。见贺九黎不吱声,他便又道:“若是贺娘子不解气,大可用花七出气。”
说罢,他便真的乖乖巧巧的立在那里,似乎在等着贺九黎拿那个电击器去击打他一样。
那陌生的声音当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花满楼是凡人,既然是凡人,对完全陌生的东西就一定会产生畏惧,这一丝丝的畏惧令他的脊背略有些僵直,心跳的也略微快了一些。
他的眼前是完全的黑暗,耳朵却敏感的能捕捉到细微的声音,那贺娘子忽然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慢慢的朝他走近了一步。
花满楼藏在衣袖里的手略微捏紧了一些。
飞燕刚刚发出的那声惨叫,当真是极其可怖的,想必这贺娘子手中的刑具实在是折磨人,他只希望自己待会能更有风度一些。
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上,花满楼的身体一颤,又立刻稳住了自己。
那东西顺着他的面颊下滑,贺娘子的呼吸声均匀、温热的喷洒在他周围的空气之中,他忽然觉得这场面比起“出气”,倒是更添了几分挑|逗。
贺九黎闷闷道:“那上官飞燕是个骗子,又不是真心的喜欢你,你倒也不必为她做到这程度。”
花满楼淡淡道:“她倒也不是非要喜欢我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要求另一个人去喜欢他。”
贺九黎深深的看了花满楼一眼,只见他面容平静,虽然眉眼只见隐隐有些失落之色,却并不见怨怼。
她此刻倒是真的有些敬佩这位花七公子的品格了。
于是花满楼忽然听见贺九黎叹了一口气,似是很无奈的样子。
她道:“既然花公子一心要代人受过,那……那就送我几盆花吧,反正你的花放在百花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遭了陆公子的毒手。”
贺九黎当然不可能真的去电花满楼——她又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花满楼听见这话,先是愣了愣,复而又笑了。
若是个江湖女侠,听见上官飞燕那番话,估计会直接动手杀人了,这位贺九黎贺娘子,倒是当真好脾气。
他略想了想,温声道:“荷花如何?我可带人来修个荷花池子,明年夏日,荷花便可长成了,若贺娘子不介意,花七可代为照料一二。”
贺九黎道:“荷花?恩,荷花很好,长成了可以清炒着吃了,实在很不错。”
花满楼心头一痛,只觉的被清炒的不是荷花,是他自己的头,沉默了半晌,又斟酌着改口道:“……只是若修了荷花池,夏日蚊虫成倍增加,实难烦人,不若改成玫瑰?玫瑰芬芳娇艳,也是很好的。”
贺九黎又煞有介事的点头,赞同道:“玫瑰?玫瑰也很好,可以做鲜花饼、煮玫瑰花酱、还可以蒸花露,实在是很经济很实惠的作物呢!”
花满楼:“…………”
他虚弱的挣扎道:“要不,茉莉吧?茉莉也很不错……”
贺九黎:“正好我想配置新茶,茉莉倒也可以拿来一用……”
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