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齐半天没吭声,稚颜没忍住,指尖『露』出缝隙偷看他。
银『色』的发垂落下来,皎月似的青年低头,手按在心脏的位置,神『色』有些怔忪。
稚颜缓缓放下手,慢慢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银齐侧眸望向她,手还按在心口,银『色』繁复华丽的衣襟被他抓出褶皱。
“没事。”他口,声音有些沙哑,微光透过穹顶落下来,勾勒他俊美到有些虚幻的轮廓。
他长得和容玉样,但上去又完全是两个人,相处过这么多次,稚颜深深觉得他们就是不同的人,她绝对没有弄错,如果最后真的弄错了,那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谁让她被他的演技所征服了呢?
至少目前她还是不觉得银齐等于容玉。
她坚信他们是什么仇人,银齐被关在这里,大概是失败那一方,他除了强迫她进来,估计做不了其他事。
“你没事就好。”稚颜抹抹眼泪,红着眼睛说,“每次见你都是说这些,你肯定不爱听,你应该很讨厌幽冥君吧,毕竟他把你关在这里……”
“是啊。”她话还没说完银齐就道,“很讨厌他,天下有人会不讨厌他吗?连他身边的心腹走狗恐怕也不喜欢他。”
稚颜深以为然,差点就要点头了,幸好忍住了。
银齐也锋转,盯着她说:“但就是如此令人恐惧讨厌的家伙,你为何这般……喜欢?”
“喜欢”二字被他幽远的声音念得耐人寻味,稚颜是唯一的听众,听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若我没算错,你们相识不过几日,这样短的时间,于修真者仿若眨眼之间,于凡人也很短暂,你如此便对他好似情根深种,不觉得……太过草率了吗?”
银齐越说到后面语气越飘忽,听得稚颜心虚不已,脸更红了。
她抓住裙摆,咬了咬唇,狼狈的姑娘发髻散『乱』,落下的发丝随着她的呼吸随意飘『荡』,银齐,不夹杂任何情绪道:“这样草率的感情,若是真的,恐怕也不值什么。若是假的……”
他突然靠近她,在她耳边幽幽道:“若是假的,为何要骗呢?小公主。”
最后三个字唤得稚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浑身一抖,猛地望向他:“你叫我什么?”
“小公主。”银齐回得很快,“知道你的身份,这并不难,容玉每日如此唤你,想听不见都难。”
……也对。
但他长得和容玉太像了,除了那双颜『色』不样的眼睛,他咄咄『逼』人起来,连气质都和容玉更靠近了。
稚颜脸『色』慢慢由红转白,过了许久,突然推了银齐下。
银齐没料到她会如此,也对弱小的凡人公主毫无戒备,所以被推得重重抵在冰棺上。
他心口的双龙银佩微微摇曳,银『色』锦袍垂落的流苏也轻轻动『荡』,他掀起眼皮望向猛然站起退的稚颜,正想再说什么,稚颜就开口了。
“你是男子。”稚颜盯着他说,“也是修士,生命漫长,恐怕过去的日子都在搞事业,自然不会懂得感情。”
银齐微微侧眸,像在说:你要这么说,那我确实不懂。
稚颜转开脸,赌气般道:“你凭什么质疑的感情草率,它点都不草率,喜欢谁难道还要情况,时辰,天地和旁人的意思吗?”
银齐睨着她,没反驳,但眼中还残存质疑。
稚颜咬咬牙,豁出去了:“有些人若没有缘分,辈子待在一起也不会喜欢。有些人若真的有缘分,第一眼看见,就知道会喜欢。”
说着这些,稚颜忽然心里发酸,她好像有点明白自己这些诡异的情绪来自何处了,有点慌张,脸上的神情真了许多。
“……或许你说得也对。”她顿了顿,摇头说,“可能我的感情真的太草率了,不值得人珍惜和相信,所以他才会那般对。是我不配,与他无关,不该心里难过,对他诸多抱怨,折腾出那样多的事情来。”
虽然字里行间是骗人的,但说完后是真的眼睛发酸,稚颜强忍『揉』眼睛:“真是受够了这眼泪,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自从嫁他,掉的眼泪比从小到大都多。”
连父母相继离世她都没有哭过这么多,因为她知道要坚强,要振作,这样父母才会走得安心。
她要好好生活,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活得心自在。
不想再糊弄银齐,也担心再说下去又被质疑『露』馅,稚颜扭头就走,也不问银齐会不会帮她出去。
银齐没有阻拦,在她来到黑墙之前时,也为她引了路。
成功出来了,稚颜站在黑墙外冥想,下次要怎么办。
不能再进去了,身不由己的感觉真差劲,那不然,告诉容玉?
刚想到容玉,眼前就出现道黑影,稚颜抬头,见了她心里正想着的人。
容玉……
大魔头。
他乌黑的发全都用银龙冠束了起来,发丝倾斜而下,发量瞩目,发质也好。
稚颜不敢看他的脸,就只看他的头发,,从要不要把银齐的事告诉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心里的撞来撞去,又想到了那些没由来的酸涩。
有点惊慌失措,稚颜想走,但被容玉拉住了。
“跑什么。”容玉漫不经心道,“跑了次两次,还要跑第三次么。”
稚颜低着头不说话,容玉只得继续道,“若本君不想让你跑,你你真跑得了这么多次。”
稚颜还是不说话,用力挣了挣他的手,显然是挣不的。
容玉鲜少有皱眉的时候,因为很少有什么事能困扰到他。
但遇见稚颜之后,这种情况发生得有点多了。
他拧着眉,紧紧抓她的手臂道:“你躲什么。”
他想让她直视她,但稚颜就是不肯。
两人过了几招,容玉忍耐不想伤她,还真被她逃避成功了。
忽然,他松开了她的手臂,在她反应不及时来了句:“不敢看,你在害怕。”
稚颜心跳更快了。
“你在怕什么呢?”容玉径自道,“怕了,会更……喜欢我?”
稚颜猛地望向他,脸上的错愕很像是被戳穿的惊慌。
容玉瞧见便直接确定了他的猜测,他往前步,迫得稚颜不得不靠到身后的悬柱上。
他低着头,仔细研究了她一会,声线低沉温文道:“怕什么呢。”
稚颜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容玉顺着道:“这没什么可怕的。”他手指抬起,点在她眉心,很凉,很有存在感。
“对我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
他轻飘飘地丢出这么句话,让稚颜很难不去费解,他哪来的自信?
是什么了他自己喜欢他,对他有欲望这种事情?
稚颜苦了脸,表情有些扭曲,但注视眼前这张脸,玉似的手,月神般的姿貌……真的,但凡他难看点点,她都会觉得,大哥,你真油腻。
可他太好了,好看到让她觉得,对他有欲望那确是人之常情,挺写的。
心里『乱』七八糟的,稚颜不想直面情绪,也不想直面容玉,从头至尾什么都不说,就是想走。
见她又想跑,好像还在赌气,容玉更加不快了,还有些烦躁。
他克制地跟了她几步,两人你追我赶须臾,稚颜停下来背对着他说:“你能不能别跟,让我个人静静。”
身后没有回答,稚颜不得不转过头去,正瞧见容玉眉头紧锁,有些为难地望她。
他这个眼神点都不反派,稚颜到了嘴边的都咽了回去。
“随便你。”
大约是真没遇见过如此忤逆他惹他烦躁的人,容玉耐心告罄,说完身影就消失了。
稚颜站在空空如也的寝殿里,眨了眨眼,觉得还是不要太为难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是什么,都随它去好了,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抗拒防备,纠结为难也没什么用。
想到这里,她又轻松起来,回了床榻休息。
她这里是想开得非常快,但容玉那边就有点棘手了。
他神出鬼没地在幽冥界转来转去,都平复不了心里的烦闷。
怎么连过去那几个背地里谈论女子的臣下都遇不到了。
在遇不到,容玉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第十三界,穿过黑漆漆的界门,他赤着上身正对着岩浆发愁的殷染,薄凉的唇有些讥诮。
殷染很警惕,下子就发现了他,他有些激动,招来衣衫疾步上前,将自己从丛音的里苦思冥想出的破局之法道出:“君上,臣下知错了!”
容玉没说。
殷染也不需要,他很快说:“臣下有法子可以让君上峰回路转!”
容玉升起一丝丝兴趣:“哦?”
殷染指身后的第十三界:“君上可将骨女抛,带沈国公主在幽冥界好好转转,她嫁过来至今还不曾了解过这里吧?只要她随君上彻底了解这里,定不会再对君上的任何选择,任何作为,有任何的情绪。”
殷染特别自信道:“她肯定对您言听计从,千依百顺!”
幽冥界十三界,界界恐怖骇人到修真界大能都两股颤颤,那小公主敢发脾气不顺从君上,惹君上不快,让君上迁怒他流放他,明显是还没见识到厉害。
旦她见识到了……殷染脸上『露』出笑容,他很少笑,这么笑,倒是让容玉觉得,这法子可能真的有效?要不然殷染笑得这也太膨胀了。
“……姑且信你次。”容玉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若是有效,你便可回来任职。”
殷染斩钉截铁道:“君上放心,绝对有效,若是无效,臣下自请永守第十三界。”
都立下这种军令状了,让容玉哪怕搞不明白他那法子的意图,也觉得或许是个好办法。
走的时候容玉在想,殷染这个意思,怎么很像他初入太白剑宗时,师弟讨好师妹,起下界去玩耍胡闹的法子?
好像每次出去“散心”回来,师妹们都会很高兴,再不发脾气。
莫非……真是如此有效?
容玉本来还意意思思,想到这突然就真想好好试试了。
丛音在暗处观察这幕,从头到尾听完完,恨不得殷染巴掌。
然,如果可以的,她也很想给君上巴掌,让他清醒下。
不是她说,君上肯定是当天下第一太久,修炼把人修傻了,她仿佛已经见小公主吓得痛哭流涕求饶的样子了。
君上要是真想让她只是单纯听话,这也能达到目的,但若要有别的心思,那可就……
算了,这或许,就是男人吧:)
那么迟钝,却又那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