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之看到时蜜抬起手掌,他没有躲,此时居然期待时蜜这一巴掌能甩下来,泄了她心里的怒火。
然而时蜜终究还是记得爸妈教她的话,不能动手打人,这巴掌没落到白黎之脸上。
手抬一半,时蜜转而打白黎之的头:“你干嘛动手动脚的,起开!”
小姑娘用了力气,但她力气实在不大,打在他脑袋上只是有一点疼而已,不够疼,白黎之竟然有点失望。
挺想说一句“你再打我一下吧”,但这未免太嬉皮笑脸,态度不端正。
“小朋友,动手动脚是为了你的安全。”白黎之靠近她,低头帮她扣着安全带。
时蜜才不信:“可是你都系半天了!你故意的吗!”
小姑娘的声音气怒尖锐,和荔枝发脾气了一样,呲牙咧嘴还要咬他似的。
白黎之任由小猫似的时蜜打他,不还手也不躲开,认真地帮她扣着:“真没故意占你便宜,是真扣不上了。”
时蜜知道白黎之里外不一,真不信他,于是拨开他手,她低头自己扣安全带。
她低头时,一脑门撞到白黎之脑门上,好疼。
白黎之脑门很硬,她气道:“你退开点啊!”
小姑娘像小猫炸毛了一样,生气了后表情活跃,比不咸不淡的冷漠模样要灵动,白黎之像突然多了受虐体质似的,竟然很喜欢看小姑娘对他发脾气。
他乖乖点头:“好好,我退开。”
嘴上说着退开,也没有退开多远,仍能闻到小姑娘身上的甜果香。
时蜜的眼睫很长很翘,垂眼时长睫轻颤,蝴蝶羽翼一般,脸颊和耳朵都泛着红晕。
白黎之垂眸望她望得出神。
在知道她和乔焱是父女关系后,心理上没有了那层压力,不用再躲避眼神,望着她的眼神就肆无忌惮了许多。
时蜜倔强地抿着嘴巴,用力地扣着卡扣。
结果出租车后排的安全带确实不好系,卡扣像时间很久没用过似的,按进去后卡不住。
时蜜的倔强的嘴角变得有点尴尬。
白黎之失笑着抬头:“小朋友,我没骗你吧?我真不是故意的,确实扣不上。”
时蜜尴尬了,然后将问题抛给司机师傅:“师傅,您安全带不好用了啊,您得修修或者换个新的了。”
接着司机师傅将问题抛了回来:“好用啊,没坏,就是有点不好扣,你们再扣扣。”
时蜜抿了抿嘴,不想再尝试了。车在晃,她还要低头使劲扣,累脖子。
“我再来试试吧,”白黎之再次靠近她,“注意安全。”
时蜜说:“我马上下车了,不用。”
白黎之抬头:“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抬头看向时蜜,两人都捏着安全带的卡扣,靠得很近,近得鼻子快要碰上,近得时蜜都听到了白黎之的呼吸声。
两人四目相对,都停住了两秒。
接着,是白黎之先动作,他额头缓缓前倾,抵住了时蜜的额头。
时蜜的额头正渗着汗,此时冰凉,白黎之忽然贴上她的额头,他脑门的热度传了过来,温度滚烫。
时蜜被烫得立马向后退开,白黎之伸手按住了她后脑勺,让她无处可退。
“时蜜,”白黎之禁锢着她,让她无处可逃,近在咫尺的呼吸炽热发烫,“我向你道歉,诚恳地向你道歉,给我一个原谅我的机会,嗯?”
这太近了,他声音太低磁了,道歉的目光也太诚恳了,按着她后脑的动作也太暧昧了,时蜜呼吸忽然乱了节奏。
他这是在干什么?在道歉,在要原谅的机会,然后呢?
难不成还要追她?
肯定不是,他肯定还是有事要求她!
时蜜呼吸陡然一停,接着出手抓住白黎之的头发,向上一薅:“你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被薅头发的白黎之:“……”
这是白黎之活了三十一年来,第一次被人薅头发。
无论是戏里,还是当兵时,或者是小学打架时,都没被人薅过头发,此时小姑娘拔苗一样用力薅着他头发,白黎之的眉毛都在痛。
这简直比挨巴掌还痛。
“好好好,我放开你,”白黎之痛得都笑了,“你可真是手下不留情啊,我要被你薅秃了。”
时蜜终于逃脱白黎之的掌控,向后挤在座位旮旯里。
白黎之看时蜜要撞到后脑勺了,伸手过去想为她挡住,时蜜以为他又要动手动脚,举起俩爪子作势挠他,可厉害地威胁:“你别过来了啊,你再过来我就挠你脸,挠出血!”
白黎之忍俊不禁失笑出声,举起双手退后:“好,我不轻举妄动,别挠我。”
白黎之明明在退后,时蜜莫名感觉自己反而像被调戏了似的,不舒服。
幸好这空间里还有第三人,她扬声喊着:“司机师傅,麻烦您下个拐弯停一下,我下车,谢谢。”
白黎之的眸光一闪,想起件重要的事,轻轻出声:“那就一起下车吧。”
时蜜:“?”
时蜜再次警惕看他:“你干嘛,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行吗?”
白黎之脸色稍有不自然,实话实说:“我没带手机,也没带钱。”
时蜜:“……”
时蜜兵来将挡有解决办法,拿出手机说:“司机师傅,我给你转账预存二百,您一会儿随便带这个人去遛弯吧,遛二百的。”
司机师傅自然高兴:“好嘞!”
白黎之:“……”
时蜜是油盐不进的状态,说完就再次戴上耳机,闭眼听歌。
白黎之见状对司机小声说:“司机师傅,麻烦您一直开,下个转弯别停车。”
时蜜音量真的放很大,没有听见白黎之的这句话。
白黎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姑娘,才注意到时蜜和乔焱居然只有耳朵长得一样,时蜜更像她妈妈吧。
时蜜爸妈在家里应该很受宠,所以小姑娘性格这样可爱,也那么暖心。
知道他手术没人陪,她就等在他手术室外陪伴他。
而那时,她母亲刚刚去世。
白黎之想到时蜜在十五岁时就失去了妈妈,对她的心疼又浮了上来。
那时候她总是坐在医院安全通道里哭得眼睛肿肿的,不敢让家人看到她哭,都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失去了妈妈,而她有个明星爸爸,又不能被外人所知晓。
小姑娘内心应该很脆弱。
很想保护她。
白黎之记起上车时她鞋带开了,目光落到时蜜散开的鞋带上。
出租车后排不宽敞,很挤,白黎之上身又不纤瘦,很难蹲下去为小姑娘系鞋带,他犹豫地看向时蜜。
时蜜脸蛋热得红扑扑的,脑袋后仰倚着靠背。
出租车没关窗,窗外的小风掀起她脑袋上的小碎发,毛茸茸的。
白黎之清晰地感受到了心里想要宠一个人的心情,捧在手心里宠,捧在心尖上宠。
白黎之提起一口气,而后硬挤着蹲下去,牵起小姑娘散开的鞋带,为她绕圈系上。
时蜜鞋面上多了细细痒痒的感受,她狐疑睁开眼,就看到白黎之正艰难地蹲着给她系鞋带。
时蜜条件反射的一个膝跳反应抬起,鞋尖正踢到白黎之的下巴。
白黎之:“……”
一巴掌又一脚,就这后车座里狭小的空间,他已经挨时蜜两次揍加一次薅头发。
白黎之揉着下巴哭笑不得:“小祖宗,我是在给你系鞋带。”
时蜜戴着耳机,没听到,睁大双眼瞪着他。
白黎之起身坐回来,倾身扯掉她耳机,清晰地说给她听:“我说,小朋友,我是在给你系鞋带。鞋带松了,容易跌倒。”
时蜜眼睛瞪得更大了,白黎之居然给她系鞋带?
他这真的是有天大的事要求她啊!
难道是来求她回去继续演戏?他赔不起赔偿金了?
白黎之右手撑着司机椅,左手撑在时蜜身侧,几乎是半圈着她的姿势,温声说:“我之前考虑事情出现了偏差,做了错误的决定,说了伤害你的话,现在知错了,所以来向你道歉。时蜜,我怎么样做,你才能给我一个原谅我的机会?”
时蜜愣住了。
白黎之好像是真心来道歉的,只为道歉,不为别的事。
“什么?你,我。”
时蜜结巴了。
他既然真心道歉了,她好像应该原谅他。
可是她好像不甘,不想就这样原谅他。
他伤害过她,态度恶劣地伤害过,他不好,没有她记忆里的那个“哥哥”好。
他让她不要烦他,一次又一次地欺负她。
她难过了那么多次,哭了那么多次,她真的不想这样轻易地原谅他。
白黎之像回到了她十五岁那年认识的哥哥,他温柔说:“我认真向你道歉,给我一个原谅我的机会。”
时蜜果断道:“不能。”
白黎之:“……”
时蜜感觉到白黎之的真心道歉,她就好像突然从公主之位,登基成了太上皇。
她挑着眉毛,一副天下皆归我的高傲表情。
“司机师傅,麻烦路边停车,”时蜜扬声说,“有人要下车。”
司机师傅已经听了半晌后面“小情侣”的吵吵闹闹,打趣笑问:“你俩吵完了?是谁要下车啊?你下车还是你对象下车?”
时蜜:“……”
“他不是我对象,”时蜜小姑娘的声音又别扭又软,说着又发狠,“他是我孙子!”
白黎之:“……”
“是这位先生要下车,”时蜜说,“师傅,麻烦您停车。我有钱,这位先生没钱,师傅您得听我的。”
白黎之哭笑不得:“时蜜,我没带手机没带钱,你不会真让我下车吧?”
司机师傅就是出来赚钱的,当然得听时蜜的,靠路边停下。
时蜜推开车门,作势要抓白黎之头发把他给扔下去:“要么你自己下车,要么我推你下去。你可以借个手机给你助理打电话,你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回不去家。”
白黎之到底还是个体面的人,明明是被时蜜赶下车,还能做到微笑下车。
他下车体面地站在车边,俯身说:“时蜜,你回……”
“麻烦不要再来烦我。”
时蜜“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道歉有用的话,还要火葬场干什么?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