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蜜进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穿白衬衫的白黎之。
坐在评委席里的白黎之永远是存在感最强的那一个,他当过兵,无论是站姿或坐姿永远挺拔,再加上老天赏饭吃的那张俊脸,与他身上可望不可即的淡漠高冷,实在吸引人目光。
不过白黎之正在敛眉看表格,并未看时蜜。
周身气场无形地写着“拒绝”俩字。
时蜜在心里小小难受了一下,很快收好自己的小情绪,望向其他评委老师,随后她看到了坐在正中间的鼎鼎有名的毕杰毕导。
“毕导好,各位老师好。”时蜜鞠躬问好。
抬起头时,时蜜露出了小虎牙,笑盈盈地说:“我叫时蜜,今年十九岁,来自北华电影学院的影视表演专业,开学读大二。特长是表演和芭蕾,优点是长得漂亮和自信。”
听到女孩说自己的优点是“长得漂亮和自信”,毕杰听笑了:“确实自信。”
毕杰感兴趣地打量着这女孩,女孩笑起来不仅露出小虎牙,还露出左边的酒窝来,脸蛋儿胖乎乎有婴儿肥的可爱,笑起来很甜很讨喜,也很漂亮。
而且这女孩有记忆点,酒窝不是成对的,是只有左边脸有酒窝,很特别。
五官长相是张女主脸。
女孩的眸光也很清澈,像那种在幸福家庭下长大的女孩,没心没肺没心机,整日都傻呵呵的自信,傻呵呵的开心乐呵。
性格也很女主。
毕杰直奔主题:“我是《小仙女的苏撩先生》这部剧的导演,我刚才在监视器里看到你,对你印象不错。”
“我现在想让你和白老师演段剧里的亲密戏,白老师醉酒,你扶他,之后你们会有些身体接触,例如拥抱接吻、肢体碰触。对此,你有没有问题?”
时蜜从毕导说出“亲密戏”三个字开始,眼睛就不断睁大,从错愕到震惊,再到惊喜。
直到听见毕导说“拥抱接吻”,她的喜色已经完全掩不住,高兴得要蹦起。
终于等毕导说完,时蜜迫不及待立马回答:“可以可以!我都可以!我完全没有问题!”
说着,时蜜意识到自己好像特别不矜持,赶忙又正色严肃说:“作为一个专业演员,就要什么都能演,这是我们专业演员应该有的专业素养!毕导,您放心,我是个专业演员,我能接受导演的一切安排,绝不叫苦!”
毕杰清晰看到了小姑娘眼里掩藏不住的高兴劲儿,毕竟大部分来参赛的选手都是白黎之的粉丝。
“不过,”时蜜小心试探说,“听说白老师从不拍吻戏,都是借位?”
毕杰知道白黎之从不拍吻戏这确实是真的,不过那是以前,以前他没导过白黎之的戏,其他导演也给白黎之面子任由白黎之胡来。
现在是由他导戏,还能由得白黎之“胡作非为”了?
毕杰说:“白老师每年都有新的心得,他以前不拍,这部拍。”
毕杰作为拍过无数男女经典镜头感情戏的老导演,他对男女主的要求甚多,并非小打小闹随意拍拍就可以的,他顺便提前和这位十九岁小姑娘打预防针:“这部不仅有吻戏,床|戏也有的,时蜜同学,你确定你都能接受吧?”
居然还有床|戏?这么刺激的吗?!
感情一片空白的时蜜对这俩字下意识产生紧张和胆怯来,但她又看了看她喜欢四年的白黎之,决不能露怯露怂,她大声说:“能!”
白黎之的太阳穴突突跳起,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这一声“能”,喊得就像传销团队在喊洗脑口号似的,坚定无比。
毕杰被这小姑娘的坚定逗笑了:“既然你没有问题,那么道具组准备,搬个沙发来。还有白老师,麻烦你去喝半杯酒,衬衫从裤腰扯出来,做个醉酒造型,主颓废撩。”
“服装组,带时蜜去换件衣服,要宽大男士衬衫,头发松散些,主清纯,加少许妩媚。总体要求朦胧美,不要做过了。这是剧里面的片段,我希望你们按照正式拍摄要求来拍。”
白黎之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眼角微有抖动。
“毕导,”白黎之不疾不徐开口,“您还是先看看这位选手的实力再做决定吧,以防所做的安排准备多余。”
时蜜听到毕导的那些安排,已经听懵逼了,懵逼中还夹杂着兴奋,可再听到白黎之隐约对毕导的安排的拒绝和对她实力的质疑,兴奋顿即变成不服,从心底生出挑战心理来。
时蜜目不斜视地看着白黎之那双透着冷漠目光的眸子,无所畏惧的充满力量的深深地望着,仿佛要在他心里凿出洞来,扭转他对她的不认可。
时蜜扬起唇角微笑,笑容充满自信:“行啊,那就听白老师的,反正我有实力,可以以实力服人。毕导,我要抽签吗?根据题目答题?”
毕杰看这小姑娘不仅有甜而有趣的一面,还挺有战斗力,越看越与剧中越挫越勇的女主角完美契合。
而他身侧坐着的这位白黎之,显然也与剧中不欣赏女主性格的男主相同。
这就更有趣了。
毕杰转头打量周围,恰好他们现在在露天屋顶花园,鲜花绿叶阳光,颇有公园气氛。
“不用抽签。”毕杰摆手说:“白老师,麻烦您去那颗树底下打盹儿歇会儿。时蜜同学,你就当作这是在公园里,男主角睡着了,你随意即兴表演。”
时蜜有点诧异:“没了?”
没有要求和效果什么的吗?
毕杰说:“没了,准备吧。”
时蜜:“……”
毕杰自然是有要求和效果的,只是他没说罢了。
男女主的对手戏要甜而不腻、撩而不过,每一帧都抓住观众眼睛和心,让观众不舍得换台和快进。
似无若有的撩、最撩。
似有若无的挠痒痒、最叫人痒。
试戏前,毕杰偏头对白黎之叮嘱:“黎之,麻烦给我入戏,别因为你对那个小姑娘的个人情绪不给那小姑娘回应,我要找优秀女主角,给我个面子,当是还我人情。”
毕杰是导演,观察入微,能看出白黎之和这个小姑娘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白黎之偏头与毕杰对视了会儿,他确实欠毕杰一个人情,于是终究点头:“嗯。”
*
入戏。
白黎之坐在草坪上,后背倚着树,闭眼打盹儿。
树叶稀疏,有光从树叶的缝隙之间洒下来,落在白黎之英俊的脸上,风轻吹,斑影轻晃,空气中有他身上的雪松木香味儿摇曳。
时蜜盘腿坐在地上,托腮瞧着白黎之的睡颜。
他真的长得好好看。
有那么一瞬间,时蜜忘记此时是在对戏,忍不住近距离一寸一厘地仔细看白黎之的长睫毛,高鼻梁,薄唇。
白黎之的唇角有小弧度的轻翘,呼吸缓慢绵长,脑袋微偏向后方倚着,打盹儿的睡颜有着夏日悠闲的散漫慵懒。
“白叔叔?”时蜜轻声叫他:“白叔叔?”
白黎之似是睡得很熟,眼睫未颤一下,没有回应。
时蜜歪头想了想,忽然转身撒丫子跑了。
白黎之左眼掀开一个小缝,向她跑开的方向瞟了眼,她背影像只刚从窝里跑出去的鸭子,扑闪着跑得飞快。
不知道这小姑娘要干什么去。
“小朋友?”他出声叫她。
时蜜听见熟悉的“小朋友”三个字,明显高兴得眯起了眼睛,头没回地向后摆手:“白叔叔你继续睡,我马上回来!”
白黎之挑了下眉:“说过多少次了,叫哥哥,不要叫叔叔。”
时蜜不听话,回头用力喊:“叔叔!”
白黎之对她的叛逆失笑了声,复闭上眼睛,继续小憩。
时蜜拔腿往场外跑,狂叫周楚楚,喊着要周楚楚手里的太阳伞。
周楚楚不知道咋回事,只知道听时蜜的,将伞递给时蜜。
片刻后,时蜜归来,跑近白黎之时,从快步重声跑变成轻手轻脚。
不想吵醒白黎之,时蜜压着深喘的呼吸,蹑手蹑脚地坐回到他身旁,为他撑起太阳伞,遮住夏日骄阳。
感到小朋友是在为他遮阳,白黎之唇角又向上翘起两分。
因着小朋友为他遮阳,而多了愉悦。
时蜜也感觉到他的愉悦,她想得寸进尺再干些事情,比如“不太要脸”的一些事情,不过她不敢。
时蜜轻轻靠近他,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的右手,塞进了他的手心。
白黎之手腕轻动,手背上的浅色青筋也跟着轻动,以此表明他未睡,他是清醒的。
时蜜紧张地屏住呼吸,胆子更放大了些,她以指尖轻轻挠了挠他手心,她小声说:“白叔叔,我想牵手手。”
白黎之唇角微勾,轻笑出了声,缓缓睁开眼笑望她:“想和哥哥牵手手?”
他每次入戏拍这种戏的时候,腔调都特别悠然散漫特别撩。
时蜜用力点头:“想。”
白黎之饶有兴趣地挑眉:“哦?有多想?”
时蜜露着小虎牙说:“特别想。”
她露小虎牙笑的时候,眼睛也眯得可爱。
白黎之轻笑,而后轻轻扣住了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
“那么,悉听尊便。”
时蜜呼吸陡然停止,接着加速。
他回应了她,他们此时在十指紧扣的手牵手!
掌心相触,两个人的掌心都柔软温热,接着时蜜分不清是谁的掌心,好像咚咚咚跳个不停,频率不断加快,节奏乱了。
时蜜一个胆大,忽然将头顶撑着的伞降了下去,正好挡住毕杰他们的视线。
她凑上前想和白黎之说句话,想和白黎之说——她刚才好像感觉到他心跳了。
可是接着,她要靠近白黎之耳朵说话时,恰逢白黎之转过头来。
就这样,她的唇角被他的嘴唇,不偏不离地轻轻擦过。
亲,亲,亲嘴了?!!
时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刹那的接触,让她全身的热度从脸直接上升到耳朵大脑,整个脑袋都酥麻了。
白黎之也愣了两秒,很快退开。
“抱歉。”他说。
时蜜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
她这语气简直是想要更多的意思,说完就懊恼不已。
两人都已出戏,方才有点甜的气氛,此时坠入尴尬,唯一比较庆幸的是最后这一幕被伞挡着,没有其他人看到。
不过时蜜还是兴奋更多一些,今儿个牵手手了,还亲嘴嘴了!
导演喊“卡”的声音仍未响起,时蜜咽了咽口水,想举起伞继续演。
可她垂眼看她还和白黎之牵着手,想起她早上没有说出口的告白,此时是难得的好机会。
时蜜舔了舔嘴唇,又感觉肚子突然一阵疼。
这种肚子疼,还有一种眩晕感,全身都在难受,还想吐。
忽然想到周楚楚的那盒虾,她感觉自己可能吃坏肚子,食物中毒了。
但此时不能错过这么重要的机会,跳出了戏,一鼓作气正式借机告白:“白黎之,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四年了,是把你当男朋友的喜欢,是特别喜欢的那种喜欢,我要追你。”
“白黎之,等你也喜欢我的时候,你要告诉我,我要做你女朋友。”
白黎之眼里的笑意在误碰到她嘴角的时候就淡了,此时听到时蜜说完这番话,他也跳出了戏,目光变得万分凉薄。
他看见过她和视帝乔焱的亲密,她和边导的儿子边薄关系匪浅,还有驾校那个保护她的年轻男生也和她关系不一般,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怎会轻而易举对他说出喜欢。
还喜欢他四年?
白黎之直直望着前方的伞面,仿佛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小朋友,你不觉得你的喜欢很肤浅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就谈喜欢?”
白黎之的拒绝丝毫不留情面,冷漠说:“更何况我大你十二岁,人生经历与三观皆不同,我不可能喜欢你,也不会做你男朋友。”
“还有,我不喜欢背景和感情复杂的演员,在我看来,你的演技和笑容都很做作,你永远不会成为我女主角,无论戏里还是戏外,都不会。”
“我劝你趁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