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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1 / 1)

他心里仿佛受了极大的屈辱,因着过于难堪而脸色不善。

可踏进内殿门的时候,还是顿了会儿脚,收起了脸色,才进门。

沈荞还在睡,虽只五月,可敬都已很热了,她极怕热,衣衫半褪,蜷在床上,梦魇着了,意识昏昏沉沉,脸色瞧着是不大好,可能做了噩梦。

于是司马珩那丁点不愉快也散了,只是蹙着眉,挥退一众侍女,走过去她床边坐下。

沈荞翻了个身,却没醒,衣服散得更开了。

司马珩看了会儿,喉结滚动,然后错开了目光,冷哼一声。

谁稀罕!

沈荞又翻了几个身,她似乎睡不安稳,最后低声啜泣起来,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极委屈的样子。

司马珩扯了扯她,“小荞……”

沈荞没有醒,只是抓住他伸过来的袖子,紧紧攥着。

然后……擦了擦眼泪。

司马珩:“……”

她莫不是故意的。

“你莫要跟我闹,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司马珩近乎咬牙切齿。

他怕是疯了,明知道她跟自己使性子,还上赶着过来讨没趣。

沈荞并未醒,她依旧魇在梦里,却是一点一点抓他袖子越来越多,最后团起来,全抱在胸前。

哭声渐大,司马珩身子也被迫倾斜过去。

最后他趴在她身前,嗅到她身上馥郁的花香,不知道是用花瓣泡了澡,还是用了旁的什么,只是那香味缭绕鼻尖,无声惑人。

司马珩警告她:“你再这样,别怪孤不客气了。”

-

沈荞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离宫了,很顺利,司马珩甚至还嘲讽她:“离开孤,你便再也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孤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女人。”

沈荞叩拜离去,她攒了许多的金银细软,但最后都没能带出宫,他说:“孤的东西,你一样也带不走。”

沈荞便想,带不走就带不走,有手有脚,还能饿死。

梦里似乎没有哥哥也没有爹爹,什么也没有,仿佛周围只剩下自己,她日子过得很艰难,司马珩甚至还派人去敲打她,诱惑她:“瞧,没了孤,你什么都不是。只要你服个软,孤就带你回去。”

沈荞便气得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她很难过,难过的是,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却还是被他气到了,他在那头娶妻纳妾好不快活,还要来欺负她。

更气的是,做个梦她都不能给自己梦个厉害的后路,幸福的下半生。

过了会儿,又做春梦,沈荞想自己终于出息点儿了,可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整个人又郁闷起来。

做春梦也逃不开司马珩。

于是她下口,狠狠咬向他肩膀。

司马珩“嘶”了声,整个人压在她身前,被咬过的地方疼到痉挛。

好狠的女人。

沈荞梦醒了,牙齿都咬疼了,她张开嘴,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陛下?”

司马珩倏忽攥住她的手腕拉过头顶,被咬过的地方撕心裂肺的疼,他怒目瞪着她,“你就这么恨孤?藏了不少怨气吧!来,说给孤听听。”

沈荞皱着眉,“陛下你做什么。”

“说。”司马珩竟然眼眶发红。

沈荞愣了一下,被凶了下,眼神瑟缩着,“陛下……”

看到她紧皱不舒服的眉头,他便发不下去脾气,最后气到的果然只有自己,他险些起身而走,可又怕起身走了,紧接着就是冷战。

于是司马珩气得要死,还是同她躺在了一处,他睁着眼,看了会儿床帐顶,流苏摇晃,他闭上眼,翻身背对着她,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沈荞表情从莫名其妙到带着怒气再到如今愕然不知所措,其实压根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这狗皇帝突如其来发什么疯。

沈荞仔仔细细回忆了这一天的行踪,并没有觉得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权当他心情不好了。

虽然沈荞很生气他刚刚胡闹,但确实是自己先咬的他,于是她还是凑过去轻轻把手搭在他胳膊上,“陛下,臣妾不是故意要咬你的,只是做了噩梦。”

司马珩不吭声。

沈荞继续:“陛下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司马珩还是不吭声。

沈荞再猜:“还是臣妾做了什么让陛下不高兴了,您说,我改。”

司马珩更气闷了,因着自己在这里生闷气,她倒好,全然不知全然不觉。

原是他自作多情了。

司马珩回过身,将她压在身子底下,眼神固执而倔强地看着她,仿佛无声在说:孤要你,你给不给?

沈荞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但沈荞并不愿意惹他,于是沈荞仰头亲了他一下,意思是,有什么不可以。

夏日正热,稍微动一动就热得浑身淌汗,沈荞的屋子是个宝地,冬暖夏凉,可此时汗意仍旧一层一层往上叠。

沈荞顾念他的伤,总怕还没好利索,不敢乱动,于是被他颠来倒去。

-

叶小植原本在殿外候着,倏忽吩咐了句,“你们且在这儿候着,等人叫了再进,莫胡乱进去打扰陛下和娘娘。”

说完,她便出去了。

耳朵里声音渐渐小了,前头模糊地走过来一个人,近了,她才看出来是容湛,她狠狠揉了下自己的眼睛,然而还是看不清楚,她蹙了蹙眉,索性不管了,只是叮嘱容湛,“陛下和娘娘在房内,将军莫去打扰的好。”

容湛神色微顿,继而便明白了什么,点头。

叶小植一直出了清和宫很远,声音才渐渐消失了,她的听力似乎消退了,消退得更快的是她的视力,她最近常常有一种看不清楚的感觉,有时需要很费力去看。

她在原地迷茫了会儿,然后去了太医院。

宫女生了病有专门的太医负责,但叶小植是沈荞的贴身丫鬟,又颇得器重,故而在整个皇宫都可以昂着头走路,太医院的太医见了,忙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除了面对沈荞,叶小植到如今面对其他人仍旧是拘谨,她垂着眼神,低声说:“不是娘娘,是我,我最近觉得,看不清楚。”

太医并没有叫她去宫女专去的地方,直接叫她坐在一侧,说道:“抬起头叫老朽看看,睁开眼。”

叶小植睁开眼,那诡异的瞳孔让太医狠狠愣了一下。

她的眼睛眼色又变了,颜色比原先要浅很多,看起来更怪异了。

叶小植忙又垂下眼睫,“对不起,吓到您了。”

太医摇摇头,“无妨,莫要害怕,叫老朽再瞧瞧。”

-

结束后,沈荞泡在汤泉里,汤泉池极大,沈荞坐在这边,司马珩在对面。

两两相望。

吃饱餍足,司马珩显得神清气爽,连那点气闷都消散了,只是看沈荞一副生闷气的样子,又不大愉快。

他想往这边来,沈荞便贴着池边往旁边挪。

“陛下说话不算数。”

他说了最后一次。

司马珩微微挑眉,“孤不碰你,给你擦擦背。”

沈荞防备地远离他,“不用。”

司马珩:“那你过来给孤擦擦背。”

沈荞摇头,“陛下唤旁人去。”

“孤倒是无所谓,但唤个太监进来,你受不了,唤个侍女……”

沈荞咬牙切齿怒视他,“你太过分了。”

宫里历来,太监是可以伺候娘娘们沐浴的,他们眼里,是不把太监当男子的,但沈荞总觉得别扭,便是侍女她都不让进来伺候沐浴,更别说太监了。

皇室这些狗,也从来都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叫侍女伺候自己的时候,可是一点不避讳,沈荞曾明确说过不喜欢,于是司马珩近前侍候的都变成了太监。

所以他说这话,完全就是吃准了她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唤个侍女进来。

最后沈荞气得都顾不得装什么温良恭俭让了,一脸气愤拨开水过去,抓了一把水洒在他脸上。

司马珩歪头躲了一下,没躲过去,眯着眼警告看她。

沈荞便怂了,“手……手滑。”

司马珩:“……”

你看我信吗?

沈荞小心翼翼绕到他背后,给他擦了擦背。

司马珩最后将人抱在怀里,终于好好说了句话,“你在因为孤要立后生气?”

沈荞眼神微颤,摇头,“不敢。”

司马珩皱着眉,“你不敢?你都快踩到孤脸上了。孤跟你说过,你不必胡思乱想,无论如何,孤都不会亏待你,你在孤这里,永远是殊荣。后位不可悬置,但孤若扶你上去,不说朝中多少大臣要反对,首先你兄长必有栽秧,他对孤有大用,孤不可能狠心将他压下去做个无名小卒,你自然更不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另择,孤会挑一个不麻烦的氏族女子上去,不会威胁到你,也不会给她算计你的任何机会,你在孤这里,什么都不变。你懂吗?”

沈荞瞧他认真分析者,悲凉一笑,“陛下……臣妾都懂,您不必为臣妾谋划至此,臣妾也都明白您的为难。臣妾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抱着一丝一生一双人的奢念,既已不能成全,不若陛下就放臣妾走吧!兄长府邸广阔,臣妾愿自囚一室,永世不出。从此不论陛下与谁人一道,臣妾也可不闻不问不必伤心难过了。”

司马珩狠狠将她压在池边,扶着她的双肩直视她,“沈荞,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逼迫孤。”

他眼神狠戾。

沈荞亦回视他,眉眼里真诚清晰可辨,她举手发誓:“臣妾绝无逼迫陛下的意思,句句肺腑之言。既然臣妾是这样一个大的麻烦,陛下不若放弃,敬都所有氏族的女子陛下可以随意挑选,陛下乃天子,整个大临都是陛下的,您想立谁为后,想纳谁为妃,没有人可以阻拦。臣妾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幸得陛下青睐,愧然伺候陛下到现在,已然毕生之幸,臣妾做不了陛下的主,也不敢奢求陛下只有臣妾一个人,但臣妾那点卑贱的心思,还请陛下能成全。如此你好,我好,所有人都好。”

幸好也是兄长还有毓儿和阿景在背后撑着,沈荞才敢说出这样的话。一瞬间不由觉得凄凉悲哀,若她对他了无情意,他对她也了无情意,那她大约也不会如此难过心痛了。有那么一刻她也想同他厮守,信他一切都不会变。

可承诺可能是假的。

立后却是真的,纳妃也将是真的,只有承诺是沈荞摸不到的。她不想一步一步泥足深陷,一点一点降低自己的底线,最后让这段感情面目全非。

若停在这一刻,沈荞还能勉强当做美好,就当和离了,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娶别人,便和自己无关了。

司马珩脸色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看着沈荞,想看出点什么,只看到了情真意切。

她是真的想离开他。

真好。

司马珩豁然出水,大步往外走去。

到了外殿,王生上前伺候他擦身子穿衣的时候,都被冷得直打哆嗦。

沈荞抱着胳膊,蜷在池子里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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