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凌晨。
沈荞困得眼皮都睁不动,却还是坚持去洗了个澡,要睡的时候,倏忽才想起来问了句,“库图将军那里出了什么事?殿下无事吧!”
想来也没什么事,不然他倒是心理素质好,大半夜还要把她折腾起来。
司马珩鼻尖蹭着她脖颈,亲吻片刻,“无事,司马琰偷偷潜回了敬都。”
白日里沈荞听了两句,是说库图平白消失了,下人们找得起火冒烟,报到了府衙,又去寻司马珩。
沈荞便猜过是卢氏的人悄悄动手脚,却没想到是司马琰亲自回来了。
只是库图不是弱女子,相比其他将帅,他身板算单薄的,但却有非比寻常的爆发力和狠劲。
有人形容他为沙场上的猎豹。
他身边定还有其他高手,福吉的身手昨夜里沈荞见识过,这种奇人,随随便便就送给沈荞了,身边难保不会有更厉害的人。
若是这样,司马琰去抓库图,属实是讨不到好的。若是司马琰光明正大在敬都,不见得会吃亏,毕竟是自己地盘,但他如今是违背圣令偷偷潜回来的,必然束手束脚。
可如今司马珩都知道了,必然是已经闹大了。
恐怕皇帝都知道了。
也不知道把人抓起来是不是要毁人清白,以沈荞丰富的剧情知识来看,要想破坏掉和亲,只能挑起矛盾,不是挑太子这边的矛盾,就是挑“公主”那边的矛盾。
而司马琰朝着“公主”下手,只能是不要脸地侮辱人家,这样即便是和亲最后事成,说不定就不是和太子和亲,而是和皇子和亲了。
司马琰本就是个色胚,睡过的女子不计其数,身为一个皇子,却在美色之上毫不挑剔,乃至青楼女子都曾容于床榻。
多加一个异族公主,估摸着也没心理负担。
只是他若真是如此“舍身取义”想要破坏塔善的和亲,真是敬业地感天动地。
比太子兄敬业多了,这位仁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孩子。
等你登基了,全天下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啊哥哥!我就可以去发展农副业退休去养老了。
这时候就算她走了,动不动打个仗,她怕会死得更快些。
沈荞困得无心多问,只嘟囔了句,“对殿下来说是好事。”
司马珩抬眸瞧了她一眼,他不记得上一辈子她是怎么样的了,他总觉得,她和上一世不太一样。
印象里只是个有小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的女人罢了,如今却总觉得要比之前伶俐很多,常常装傻充愣,却在关键之处总是透着几分通透。
司马琰去赈灾,擅自回敬都乃大罪。
放和亲假消息出去的时候,司马荣湚全都知道,如今司马琰所作所为,恰好证实他就是狼子野心。
司马荣湚估计都快气疯了。
他对司马琰极好,出自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爱,但并不意味着司马琰可以去觊觎甚至妄图撼动储君之位。
司马琰可以做任何事,司马荣湚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这件事不行。
果然,第二日沈荞便听说司马琰被软禁在了寝宫,周围安排了不少侍卫,除了太医去看伤,谁也不让见。
沈荞也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
委实是有些巧合的,司马琰回来有两天了。他的人本来是想去抓沈荞,然后栽赃给塔善使者,可惜前一夜沈荞刚出事,整个别院如铁桶一般,且容湛因为自己失职正处在人挡杀人的状态里,他白日里吐了一口血都仍坚持守在别院,司马琰的人无从下手。
恰好知道库图又去逛街,便将人掳走了。
朝会的时候,库图一行人见了皇帝,据说相谈甚欢,皇帝的恩师祝泓先生还特意单独见了库图。司马琰正处于焦急当中,故而下手着急了些。
库图佯装害怕,到了府邸才挣脱,甩起软鞭,直抽司马琰的面门,周围人阻挡不及,司马琰被打得很惨。
且库图的随从反应很快,很快就带着官兵找上了门,官兵们没料到是二皇子,本想粉饰太平,偷天换日,找个替罪羊给二皇子开脱,没想到司马珩又紧跟着到了。
司马珩直接把人押送进了宫。
库图装傻说认不得二皇子,故而才把人打成这样,跑到皇帝那里惶恐请罪,皇帝顾及和谈之事,并未追究。
甚至对司马琰的愤怒更多一些。
依旧是御书房里,临走前皇帝就在这里嘱托司马琰要把百姓放在心上,尽心去赈灾,司马琰垂首恭敬应是,言说身为皇子,自当心系黎民,如今未隔几日,却以这副面容重新出现在这里。淮北无数的灾民尚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他的皇子却全然不顾。
司马琰无颜面对父皇,此事从父皇打算试探他,而他心思确切不干净,就注定不会安然全然而退。
他跪伏在地上,咬着牙一声不吭。
血在脸上凝结成痂,司马荣湚却似乎毫不关心一样。
司马荣湚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个倾尽宠爱的儿子,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目光里有悲痛,有伤心,有失望,最后全都消弭,凝成冷漠,他把自己那点微薄的慈爱都收了回去,只剩下身为皇帝的高高在上,俯瞰着这个逆子逆臣。
他倏忽把案上厚厚一沓折子扔将过去,四散的折页哗啦啦作响,悉数砸在司马琰的头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肃杀感萦绕不散,有那么一刻司马琰甚至怀疑父皇会杀了他泄愤。
但司马荣湚并没有,他像是陡然老了十岁,冷漠地说:“寡人对你太失望了。”
那日同恩师长谈的时候,已然知晓塔善的使者在路上,商议起同塔善合作之事,司马荣湚仍旧希望太子领兵,如此才能鼓舞士气。
他确切是个好大喜功的皇帝,但曾几何时也心系过天下,想当一个明君,拯救百姓于水火,还天下于太平。
他想让天下人去瞧,司马氏乃天选的帝王。
他对司马珩并无太多父子情深,但司马珩是他选出来的储君,他对他历来严苛,也给予了厚望。
但祝泓却觉得不妥,他并未提议让司马琰去领兵,只是言说了太子领兵的弊端,是司马荣湚被说服后自己说,若太子不去,二皇子亦可前行,对于二儿子,他一直是骄傲的。
祝泓却摇了摇头,委婉说,恐二皇子因着母亲氏族的缘故,会与陛下心不齐。
司马容湚不信,便有了此次试探。
留给他的却是冰冷的失望。
消息传到中宫,皇后愣然后,倏忽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她痛哭嚎叫,在深冬的夜里,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中宫威严全数自踩于脚下,不住地磕头求人去通报,要见皇帝一面。大约想为儿子争取些机会。
但无人理会她,皇帝对她的情谊,早被磨灭的什么都不剩,如今她弟弟卢以鲲以及儿子司马琰的所作所为更是让皇帝对她厌恶到了顶点。
这日一早司马荣湚就派人抄了卢太尉的家,以贪污受贿的罪名。
世事不太平,朝局也混乱,中饱私囊者何止卢太尉一个,皇帝用这么个罪名突然发难,显然已经是忍了很久彻底起了连根拔起的心了。
连带着卢氏的党羽也都瑟瑟发抖,皇后被禁足,二皇子因故被软禁,卢氏又被抄家。
大厦轰然倾塌。
早些时日尚且抱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念头,如今眼见着是翻身无望,不少人为了表对皇帝的忠心,都开始上奏讨伐卢顺便给自己开脱了。
落井下石者甚多。
一时沸沸扬扬。
又隔了一日,沈荞在东宫里听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和疯癫的笑声,叶小植说:“是皇后娘娘,似是听说卢氏被抄家了。”
她本就不是大家闺秀,早些年端着母仪天下的架子,早就厌烦透了,在中宫破口大骂起来。
只是没多久便被封了口。
没几日,皇后便去了,因着怕不吉利,过了正月才发了丧,说是因病暴毙。
沈荞听说的时候愣了下,剧本里,便是后来司马珩登了基,皇后仍活着,因着司马珩要掩盖自己逼宫之事,便不能连带着嫡母也赶尽杀绝。
以至卢氏几次试图摄政,给司马珩添了不少乱子。
“真的薨了?”沈荞几次问,叶小植都是点头,“是的娘娘,不少人都亲眼瞅见了。”
死的时候两眼仍圆睁着,下人几次去抚,都闭不上,眼见着是死不瞑目。
至于是不是皇帝秘密处死的,便无人知道了。
丧礼办在二月里,皇后之位并未被褫夺,仍以中宫之主的礼制发丧,丧礼一连半个月,东宫尚未有太子妃,沈荞是最大的,什么事都要她上前。
虽说都有下人去操弄,但许多事她仍是要亲自出面协助,忙得昏天黑日,丧礼一结束,她连着睡了一天一夜,似是魇住了,醒不过来,再醒过来身边围了一群人,叶小植眼眶通红,跪在地上小声请示,“娘娘您可醒了,可要喝些水?”
沈荞望着屋里跪了一地的下人,侧头问了句,“怎么了?”
叶小植为难说:“娘娘您差点小产,殿下气坏了。”
东宫上下,险些全都遭殃,司马珩回东宫第一件事,知道沈荞昏迷且有身孕,脸色黑沉地说:“孤要你们何用?”
一个小内侍小声道:“前几日太医来请平安脉,是娘娘说不用的。”
王生捂了下脸,心道不好,忙说了句,“殿下莫生气,娘娘还虚弱得很,莫再冲撞了小殿下。”
司马珩这才没让见血,只是脸色仍旧骇人得很,以至于这些下人都不敢站着,全跪在地上,到现在都不敢起。
沈荞听明白了,心想太子兄可真够浮夸的,同些下人们置什么气,一点道理都不讲,诚然她差点小产很可怜,但也不是下人们让她小产的,真是的。
“嗯?我……怀孕了?”沈荞蓦然一愣,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天塌地陷……
叶小植眼里含着泪,“所幸无大碍,只是太医叮嘱这几日要好好休息。”
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一片哭嚎,嚷着娘娘您节哀,孩子已经没有了吗?
沈荞深呼吸了一下,似乎是不相信,“真的有喜了?”
莫不是没睡醒吧!
她闭上眼,希望这是一场梦。
司马珩得到消息,大步走进来,叶小植默默后退两步跪在旁侧。
沈荞睁开眼,眼眶里都是泪,司马珩手触上她的脸,敛着眉道:“无事了,孤在这里,都是些废物。”
沈荞眼泪咕噜咕噜往外冒,好可怕,宫斗剧里一怀孕就是腥风血雨,她好害怕。
倒霉太子,倒霉司马珩!
司马珩眉头蹙起来,抬手替她擦眼泪,“哭什么,哪里不舒服?”
沈荞倏忽起身,抱住他脖子,眼泪都擦在他肩膀上,咬牙切齿说:“没有,妾只是……只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