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沈荞日日里待在房间也不出来,每日里王生过来回话,言说谁谁递了拜帖,谁谁送了礼。
拜帖沈荞都拒了,名字却都记下了,礼也都推了,但礼单沈荞还留着。
她每日里闲着没有事,就做这些,数数敬都的达官贵族,熟悉都城的风土人情,默默回忆盘算后来这些人都做了什么,哪些是有名字的,哪些是无名小卒。
沈荞觉得自个儿现在像是个编剧了,梳理起剧情来颇有心得。
可惜编剧可以有时间**,什么都可以一夜过后,xx年过后,转瞬间……但她的日子却是要一刻一刻熬的,每日里无聊得很,什么娱乐项目也没有,几个侍女就坐在那里绣花纳鞋垫,缝制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沈荞手比脚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无聊得紧,也跟着学了起来。
叶小植几次笑她,“娘子,您耐心些,莫急。”
能不急吗?这针细得跟头发丝似的,针眼小得稍微近视点估计都看不见,还有这小屁玩意儿,花样还多,叶小植不住纠正她,“娘子,这里不能用这种针法……”
荷包还是简单的,沈荞做了一个,感觉用掉了自己半条命,还丑得别出心裁的。
现代咸鱼,只会演戏,沈荞觉得自己还是靠演戏谋生吧!想她那天见司马荣湚,她觉得自个儿可真是演技大爆发。
当然最关键还是她手持剧本。
那天沈荞一路上都提心吊胆,怕被拆穿后自己死得更惨。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司马荣湚求子……求孙子心切,所以重要的就是子嗣。
而沈荞怎么可能怀孕,那司马珩压根儿可能就不行。
沈荞去了坤宁殿的时候,太医已经候着了,大约王生谨慎,没有说沈荞怀孕了,皇帝只是说:“寡人听王生说,你身子不大舒服,特意叫太医来给你瞧瞧。”
沈荞小心翼翼福了下身,“谢陛下。”
太医诊了脉,迟疑片刻,才躬身回道:“回陛下,沈娘子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虚罢了。”
皇帝眉眼里显而易见的失望,脸色也淡下去。
挥了挥手,叫太医退下了。
王生忙跪地叩拜,“老奴多嘴了。”
皇帝挥了挥手,大约是心累,没有责备他。
司马荣湚这些年来很着急地想要稳定时局,可惜他眼皮子浅,又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疑心还重。以至于如今朝局越发乱了,他丝毫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以至于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年寻丹问药,以至身体更加亏空,对子嗣的渴望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他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更希望千秋万代,而不是昙花一现,免得史书将他贬得一文不值。
“太子在青州可好?”皇帝还是心不在焉问了一问。
沈荞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过去跪着,缓声回道:“回陛下,民女……民女不知,民女伺候殿下并没有几日,只知道殿下事忙,日日殚精竭虑,无暇他顾。”
司马荣湚“哦?”了声,“寡人听闻,太子对你甚是看重。”
沈荞拜了一拜,慌张摇头,“民女惶恐,想来殿下只是拳拳孝心而已,与民女并无关系。”
皇帝饶有兴味,“此话怎讲?”
沈荞诚恳说:“陛下心系殿下子嗣,是以送了些许侍妾过去,然而前线吃紧,殿下无心他顾,是以冷落了那些侍妾。殿下心里一直不是滋味,故而稍闲暇的时候才宠幸了民女,不日又出事故,殿下去慈恩寺办理公务还带上了民女,让民女拜了送子观音大士,民女何德何能,资质平平焉能入得殿下的尊眼,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陛下所期之事,殿下心有余而力不足,只盼民女能争些气了。”
沈荞说着,微微啜泣起来,拿袖子沾了沾眼角,低声说:“民女前几日还做了胎梦,还以为是观音大士显灵……”
她一副伤心惶恐状,叩地磕了一个头,“殿下许是寄予厚望,故而才将民女护送回敬都,免战争冲撞,可惜民女不争气,请陛下恕罪。”
沈荞一副语无伦次诚惶诚恐懵懂无知的样子,不过该透露的信息都透露了。
你儿子不宠幸侍妾不是因为你啊,是真的忙得要死,哪里有空搞东搞西,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身在大本营没危机感,人家都打到你头上了,你还在想着生孩子,猪头,生个铲铲!
虽然我没有喜,但我有潜力。
我拜了送子观音,观音大士还托了梦!
……
以司马荣湚整日寻丹问药经常听老秃驴们忽悠的架势,应当是挺迷信的。
沈荞一番说辞,司马荣湚果然心情大悦,还说她是个有福气的,等太子回来,赐婚给太子做侧妃。
他的心结一向都是太子和他不一条心,另一个就是子嗣,沈荞说得不管对不对,反正他挺高兴的,他一高兴,就赏了沈荞许多东西,沈荞诚惶诚恐道了谢,没多时这事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这些年,想要巴结讨好司马珩的甚多,不少世家大族都动了心思把女儿嫁过去,待来日司马珩登基,女儿就是皇后,于家族来说,是无上的荣光。
可惜司马珩兴致缺缺,也向来不吝啬得罪人,剧本里他从青州回来,那位淳王爱女臻阳公主就是个极好的例子,淳王原本是有意与司马珩交好的,因为那他纵容侍妾,淳王都快气死了,转头投奔了司马琰,司马琰不能生育私下里早就传开了,淳王一向爱女心切,若非是发了狠,怎么会舍得让女儿嫁给司马琰。
后来淳王和司马琰走到了一起,也是间接害司马珩被褫夺太子之位的直接原因。
沈荞就每日留意着敬都动向,从每日拜帖里都能看得出来,哪些是试探,哪些是有意结交。
且她还有个小心思,其实那日里皇帝赏赐了她许多东西,消息还是她偷偷透露出去的,第二日就宣扬得人尽皆知,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阻止淳王想把女儿嫁给司马珩的念头。
她等了一日又一日,一直没听说,淳王有任何动作,这才渐渐有些心安了。
只是叫她没想到的事,下着雪,她好好在床上赖着睡觉,叶小植倏忽推门而入,“娘子,娘子,殿下已经到城外了,陛下亲自去迎了。”
沈荞垂死梦中惊坐起,“嗯?”
这仗不是明年开春才能打完?
叶小植以为她是高兴坏了,笑说:“听闻殿下生擒了蔡参,蔡参那五万士兵不战而屈,而今通州一带尽收我大临之下,殿下当真是英勇盖世。”
沈荞表情僵硬,“什么时候打了胜仗?”
叶小植懵懂回道:“月前啊!”
沈荞:“……”
她更是迷惑不解,“何时的消息?”
叶小植更迷惑,“娘子回来的时候就有了。”
“我怎么不知道?”沈荞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睡醒。
叶小植表情有些复杂,“娘子也没问过,奴婢还以为您都知道呢!”
沈荞顿时头皮一麻,是她太过想当然了。明明很多事情都变了,所以剧本也就不可信了。
看来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能迷信剧本。
她从咸鱼状态,一下子回归了紧绷状态。
沈荞着急忙慌找衣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到了此时才忽然觉得,此前日子是多么幸福,虽无聊了些,却不用整日面对那多看两眼都叫人发麻的狗逼太子,家里她最大,谁也不用跪,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哪里无聊,简直是人间天堂。
沈荞从度假模式,转瞬又变成了卑微社畜,司马珩就是那个倒霉蛋领导。
今日城中甚是热闹,太子凯旋,蔡参的囚车沿街示众。
若无意外,今日必是犒劳三军,太子回宫述职,晚宴是少不了的。
沈荞衣服穿到一半,倏忽想起来,哦,太子今天应该没空理她,且他在东宫住,自己在别院,估摸也也想不起来她。
于是沈荞又安心躺回了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急,殿下来了再报我。”沈荞瓮声瓮气,天太冷了,没有暖气真遭罪。
以太子皇帝的排场,从出了宫估计就有人先行来通传,让一院子人都候着。
不急,珍惜这最后一日睡懒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