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就这么回头往齐烨那边看了一眼,不算温和，却也不算冷冽。
少年一时半会儿琢磨不透她的情绪，是要他跟上来还是离开。
他不上前,视线却一直直勾勾注视着棠梨。
如果对方的神情有丝毫排斥和厌烦,不用棠梨说什么他也会识趣的自行离开。
然而棠梨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就这么把对方丢在这里让他离开,先不说这里他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走丢,更何况今天是她把他带来的。
哪有让他先走的道理？这不是赶人吗？
想到这里棠梨叹了口气,只是面上没什么情绪,看上去冷冷淡淡的。
“行了，大家都要走了，就等你一个了。别傻站在那儿了,赶紧过来吧。”
尽管棠梨的语气不算多温和,可是总比不搭理他来得好。
齐烨眼眸闪了闪,在对方主动开口的那一瞬间，他觉得眼眶酸涩。
最后什么也没说，低垂着眉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什么都好。
只要她没有不要他就好。
他沉默地走了过去,就站在少年的旁边，没有靠得太近怕引起她的反感。
却也不甘心离得太远，就保持着一两步的位置，稍微一抬眸就能瞧见棠梨的眉眼。
楚北辰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更没想过棠梨他们是因为自己闹了矛盾。
他看了一眼眉眼恹恹的齐烨，又将视线落在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棠梨身上。
“你和他吵架了？”
楚北辰声音压得很低,凑近了问的。这个距离不仅是棠梨，其实齐烨也能听得到。
少年眼皮掀了下，不着痕迹的往棠梨那儿看了过去。
棠梨像是没觉察到他的视线似的,在听到了楚北辰的话后也没否认，只是伸手给了对方一手肘。
“啧,少多管闲事。”
那动作落在齐烨的眼里自然又亲密，烫得他眼尾有些红。
他不大想听他们在交谈什么，放缓了脚步又离得稍微远了些。
这动作被后面的苟寻撞上了。
他刚去收拾东西去了，刚过来便看到了这么一幕。
苟寻是个人精，都不用问，一看就知道齐烨和棠梨出了点儿问题。
再加上这个时候楚北辰也在，人可能醋坛子打翻了还不自知呢。
“怎么了，跟我说说，是不是因为楚北辰的事情跟梨哥闹矛盾了？”
之前时候苟寻其实和张晓虎一样不大喜欢齐烨，觉得他又清高又冷漠，就是那种优等生的通病，看不起他们这些人。
可到这么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齐烨不是清高，而是不喜欢和人接触，性格比较孤僻。你要是有什么好好与他说，语气好些，他也是会帮忙的。
冷漠更不是了。
与其说是冷漠，他像是故意将自己的情绪给遮掩着，不愿意流露分毫。
苟寻不知道齐烨笑起来时候多勾人，却也是看见过他注视着棠梨时候柔和的眉眼。
他隐约也猜到了些原因。
毕竟像齐烨这种长相，能冷漠些还是冷漠着为好。
神情一缓和也就算了，一笑起来的确挺要人命，引人遐想的。
总的来说，苟寻并不讨厌齐烨。
正因为如此，他这才多嘴这么问了下。
齐烨薄唇抿着，这时候他刻意和棠梨他们保持了点儿距离，说什么话对方应该也是听不见的。
要是别人问起来他肯定不会多说一个字，毕竟没什么相干。
可眼前人是棠梨的朋友，他说的话可能棠梨不大相信，但是苟寻不一样。
他和棠梨认识了好几年，信任度自然比他这个外人强多了。
齐烨压着心头的沉闷。
在苟寻看过来的时候喉结滚了滚，这才放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我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我说希望他不要和楚北辰走太近。”
“他生气了。”
少年听了这话后一愣，他从刚才看比赛时候也看出来了对方的占有欲很强。
可强是一回事，付诸行动又是另一回事。这才前后过了多久，对方竟然就这么直冲冲上去让棠梨和楚北辰断了。
这，这都还没开窍就这么刚到吗？
大约是苟寻的表情太过惊愕，齐烨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莫名其妙。
他微皱了皱眉，将刚才自己看到的事情与苟寻大致上说了一下。
“我并不是单纯因为不喜欢楚北辰才这么说的，是因为他……他对棠梨有那个心思。有就算了，他，他还有女朋友，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你说我让棠梨离他远点，也算合情合理吧？”
“？？？等一下，你说谁对谁有意思？谁有女朋友了？”
苟寻整个人都给惊吓到了，他见齐烨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猛地抬头往前面方向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又给吓了一跳。
今天的楚北辰明显就好好打扮了一番，穿得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看棠梨那眼神，温和的让人毛骨悚然。
艹，这他妈什么铁汉柔情，他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了。
之前时候棠梨他们只是在打球，所以苟寻也没注意什么。
这个时候听到齐烨这么一说，他觉得哪儿哪儿都有什么了。
“这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你别乱说啊，要是楚北辰真对梨哥有意思，怎么可能会和他互殴两年。这不是抖什么？”
“……他自己承认的。”
齐烨不大想提起楚北辰的事情，可是又怕苟寻也觉得自己是在胡编乱造，沉着脸色将之前去体校买糖的事情与他说了下。
“当时他以为，以为我和棠梨是那种关系，恼羞成怒上来动了手。”
说到这里少年的耳根有些红，可一想到对方还有女朋友后神情又冷了下来。
“他有对象了还要来招惹棠梨，所以不是混账是什么？”
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苟寻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妄下定论。
他看着前面和楚北辰相谈甚欢的棠梨，见她没有留意到他们，这才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这样吧，这件事先不着急。楚北辰那个女朋友什么的我找人打听打听，至于他喜欢不喜欢梨哥这事我就真不好干涉了。”
“齐烨，我明白你很在意梨哥，可是这算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就算楚北辰真喜欢梨哥，这远不远离拒不拒绝也是梨哥来决定的。”
苟寻其实不想把话说太重了，可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想着还是说清楚为好。
“你是他朋友，又不是他其他什么人。别总逼着他以你的想法做决定，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对，你也是为他着想。这说是可以，提个醒没什么，但是要求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梨哥吃软不吃硬，性子叛逆着呢。你这样就算没有恶意，也会把他越推越远的。”
齐烨眼眸闪了闪，一时之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了。
他是有把苟寻说的话听进去了的，他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从小到大只要是他上心的，他的占有欲就会特别强。
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想要什么基本上都能够得到什么。
可是齐烨不是，他能够拥有，能够看上眼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正因为少，他才会在拥有的那一瞬间想要占为己有，不给任何人分享丝毫。
哪怕的最亲近的人。
苟寻说的这些道理齐烨都明白，但是真正要做起来实在太困难了。尤其是在棠梨因为别人对他冷淡疏远的时候。
他更是难以接受。
只是棠梨不是物件，他不能这样。
他不能总顾着自己。
“……苟寻，谢谢你。”
齐烨喉结滚了滚，那双墨玉的眸子梨有什么情绪闪烁着。
黯然是有，更多的却是清明。
“是我错了，我一会会去和他道歉的。”
听到齐烨这么说了之后，苟寻心下松了口气。
“你想明白了就好。毕竟梨哥真挺喜欢你的，是真心把你当兄弟。你是他兄弟就是我兄弟，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就过去直接坐梨哥旁边，有什么话给他说说，态度好点就成，问题不大。”
昨天听说齐烨要来，苟寻给加了个位置的时候就是把齐烨安排在棠梨旁边。平时一般都是他和张晓虎坐棠梨身边的。
当时不大清楚棠梨什么意思，以为真是把人给追到手了，这才带过来给兄弟瞧瞧。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差，就当介绍新朋友了。
然而午饭时候一切进行的并不顺利，千算万算，算漏了个楚北辰。
因为苟寻想着自己把位置让出来了就不需要给张晓虎知会什么了。
不想他刚起身，齐烨还没来得及过去，楚北辰先一步过来。
“老狗谢了，你去我那边坐吧。”
“诶不是，我这位置不是让给……”
楚北辰已经坐下来了，他听到苟寻这话后掀了下眼皮看了过来。
他长得本就有些凶，这么皱眉看人的时候更加不好相与。
苟寻张了张嘴，下意识往棠梨那边看了过去。
发现棠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甚至还眼神催促着他赶紧坐下。眼里就知道干饭，根本没留意到一旁齐烨低落的情绪。
少年顿了顿，斟酌着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齐烨先一步往旁边的一处空位坐下了。
他没有要求什么，见楚北辰占了位置后也没吭声。
倒不是怕楚北辰，而是因为棠梨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反应。
她是不在意的，不介意楚北辰坐她旁边，更不在意他坐哪儿。
齐烨已经惹她生气了，他不想再让她不愉。
饭桌上都是两篮球队的人，大家都很熟悉了，饭桌上有说有笑的。
只有少年一个人默默夹着面前的一盘青菜，低垂着眉眼细嚼慢咽的，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棠梨原本是不大想管的，她自己还在气头上呢。
和齐烨一直在找机会和她道歉一样，她也一直在等对方主动。
棠梨就想着只要他随便表明个态度，她顺着台阶下去这件事也就算了。
只是棠梨不知道因为楚北辰占了位置，齐烨这才暂时没有了机会。
以为他还硬撑着不低头，宁愿在那边一个人待着也不愿意过来和自己搭一句话。
棠梨暗自磨了磨后槽牙，盯着对面一直低头吃着那盘青菜的少年半晌。
在楚北辰挑了鱼刺，准备将鱼肉夹到棠梨碗里时候。
“艹！”
少年突然这么咒骂了一声。
不仅是楚北辰吓得鱼肉掉到了桌子上，一旁的张晓虎也浑身一激灵，险些给噎住了。
“咋，咋了哥？”
棠梨这边动静挺大，齐烨眼睫一动迟疑了一瞬抬眸看了过来。
刚好和她的视线对上。
在他慌忙想要低头避开的时候，棠梨烦躁地“啧”了一声，踢了旁边张晓虎一脚。
“你过去和他换个位置。”
“和谁呀？”
棠梨脸色不大好看，她都已经主动开口了，要指名道姓她实在不大拉的下脸。
好在苟寻一下子就会意，赶紧过去将张晓虎拽起来往齐烨那边过去。
少年觉察到一片阴影落在了自己头顶，一抬头，便看到了苟寻拽着张晓虎站在了他的身后。
齐烨手上动作一顿，少年见了咧着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诺，梨哥让你过去呢。”
他怔然地看向棠梨那边。
少年没说话，只是侧着脸不和他对视。但是这态度明显，等同于默认。
意识到这一点后，齐烨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他也不等旁人什么反应，起身径直往棠梨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余光瞥见齐烨坐过来了。
棠梨让服务员新换了一套餐具后，这才拿起筷子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然而刚吃了几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映入了视野。
棠梨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掀了下眼皮看了过去。
齐烨垂眸，只将那块辣子鸡轻轻放在了她的碟碗。
她也没说什么，看着他薄唇抿着，睫羽颤着，一副不安紧张的样子。
沉默了半晌，将那块辣子鸡丢进了嘴里。
齐烨见了眼睛一亮，又连着夹了好些食物给她。
无一例外，全是她爱吃的。
棠梨见他态度还算不错，也没之前那么生气了。想着对方从刚才时候就一直吃着那盘青菜，看着可怜巴巴的。
既然齐烨也给了自己台阶下，那她也不能一直这么冷着一张脸不表个态度。
这么想着，她抬眸扫了下面前的食物，最后拿公筷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到了他的碗里。
齐烨指尖微动，神情也柔。
他想要再如何压制着自己的唇角，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上扬了些。
他也没多想，夹着那块糖醋排骨就往嘴里放。
然而刚吃了一口，齐烨身子一僵，像是竭力忍耐着什么，而后抿着唇轻轻放回了碗碟里。
棠梨见了以为他还在闹别扭，皱着眉想要开口说什么。
不想抬眸一看，便对上了他那双泛红的眼眸。
少年的唇也红，刚才还能忍。
可看着棠梨不愉的神情。
他低着头，手不自觉攥着衣角，眼尾红，睫羽也颤颤巍巍着。
“烫。”
“……”
险些忘了。
这人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