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动不得?
司马光说完,取得众官员们大多都是赞同。
儒家的主张就是亲亲。
皇帝若取消对宗室的优待,那么反过来士大夫们怎么对自己的亲戚名正言顺地有所照顾呢?
当初章越敢让自己兄长去交引所办事,就是这么的有恃无恐。
故而对于官员来说,你今日建议皇帝取消对宗室的优待,那么明日就有人检举你任人唯亲。
故而司马光又一次地站在了代表官员的政治正确里。
但国家的积弊怎么办?
这时候身为枢密副使的吴奎道:“祖宗時宗室皆官家近亲,然初授止于殿直、侍禁、供奉官,而如今封赏太过也。朝廷必为子孙无穷计也,当有所裁损。。”
吴奎说话也是有礼有节。
原先宗室都是太祖,太宗皇帝的至亲,官位也不过授殿直、侍禁、供奉官。但如今这些人都与官家隔着三四代之亲了,而且各个都是节度使,观察使,团练使之职封赏比原先更厚。
如果宗室继续繁衍下去,那么朝廷又哪里有这么多钱财供给呢?
所以有必要进行裁减。
显然吴奎的说法,更贴近于官家的心思。
这附和官家亲政之后,进行改革的意思了。
但司马光却道:“陛下,治身莫过于孝,臣闻国事听于君,家事听于亲,宗室乃陛下之家事也,取舍赏赐,事无大小,不若禀予太后而后行,陛下与中宫勿有所专。”
司马光这么说将吴奎的话反驳,将官家向革除宗室积弊的念头进行反对。
官家见司马光反对,也是收回改革宗室的念头,而是道:“正是,朕即位多亏太后与韩相公,富相公等人所劝,朕如今已是亲政,当对几位相公再行封赏,此是朕的心意,几位相公不可辞之。”
富弼出班道:“嘉祐之时,臣曾泛议建储之事,仁宗虽从其请,但未见形象,安得韩相公后来功效真切明著……”
韩琦闻言忍不住看了富弼一眼。
“……臣实无预策之功选陛下为嗣,皆出于皇太后之密谕。时仁宗选嗣校其亲疏,与陛下同者多矣,皇太后就众多中独取陛下为皇嗣。陛下登基又是积郁成疾,幸有皇太后垂帘,后陛下康复,又还政给陛下……”
“……臣愿陛下奉仁宗祭祀,尽恭谨之道,事皇太后颜色,极诚实之礼……”
官家今日本想借着西夏入寇西北的事,谈谈改革宗室之事,以外敌的入侵的威胁,来让朝臣们接受他改革的意见,但被富弼,司马光一顿抢白。
富弼的意思说直白些,你并非是仁宗皇帝的亲儿子,是小宗入大宗,刚登基就改革宗室之事,你有这资格吗?
宗室之事必须交给皇太后,同时你必须尽孝道,对皇太后事事恭顺。
官家听完富弼,司马光的话,顿觉得好没意思。
韩琦向他上疏所言国家目前所处危机,他是一清二楚的。他如今身为大宋的官家,自也想着手解决这问题。
谷譺</span>但富弼,司马光的意思,这天下毕竟是仁宗皇帝的天下,他不过守位而已,哪里有什么权力呢?他当皇帝的任务老老实实地听话,再报答皇太后的大恩罢了,不要想更改祖宗家法。
官家当即不再说话,觉得无力伸展,故而朝议又回到了对西夏之事上,韩琦等的意见自是被稳重保守的富弼,司马光的主张压下。
谨守陕西边境的同时,派出文思副使王无忌,以责问西夏国主的名义出使西夏,实际上则是进行谈判。
胡宿又言道:“三代,汉唐,皆籍民为兵,其数虽多但赡养至薄,可革除近代冗兵之害,臣以为可在陕西三丁选一,年二十五至五十材勇充任,不刺面只刺手背,如此可得兵十余万,遇敌时可召集防守。”
韩琦闻言大为赞同。
官家也是赞同道:“此确实为汉唐之法!”
但韩琦与官家的意见,再度被司马光又反对道:“臣以为此举不妥,胡枢密言三丁选一丁,实不知陕西之民三丁有一丁已虫保捷军,何尝再募民间义勇。再说自西事以来,陕西民力耗减,近岁屡遭凶歉。”
“一旦征调为兵,官府必于民间索壮丁充军,岂不闻杜甫之石壕吏乎,由此可知府兵实为败坏之举,于国事事有害,于民无分毫之利。”
韩琦闻言对司马光道:“兵贵先声后实,今谅祚桀骜,闻陕西添兵二十万岂不畏惧?”
司马光道:“兵用先声,却是无实。这二十万兵如何上得了阵?西人闻之,岂惧否?”
韩琦忍住气道:“你是担心陕西百姓刺面刺手充军,此事我答允你永不戍边充军。”
司马光道:“虽有相公之语,光仍疑也。”
韩琦道:“在官家面前,君实如何不信?”
司马光道:“非我不信,而是相公不能自信。”
韩琦怒道:“汝何故一而再再而三轻吾。”
司马光悠悠然道:“相公若长在此位,光当然信,一旦相公去位,他人代之,充军戍边为反掌之事。”
韩琦与司马光一阵争执,弄得颜面全无,最后拂袖不言。
最后朝廷对于当初对于西夏使者无礼的两名宋朝押伴使进行处罚,至于章越则没有言如何处置。不过韩琦,富弼,司马光都十分默契地绕过了这个问题,没有进行谈论。
事后众人散去,韩琦入内奏对,官家拉着韩琦的袖子道:“相公,你也看见了,朕虽作了这个皇帝,但一件快意的事也是作不得的,与其如此当什么皇帝,亲什么政。太后中意谁便让谁来当就是了。”
韩琦也很生气,富弼司马光事事反对自己。
但他对官家道:“陛下勿要灰心,陛下即位之初,权力未固,圣德未彰显,大臣们些许质疑,只要陛下在位久了,让忠信之臣充任要枢,如此事亦渐渐可为之了。”
“如今征募府兵之事一定要行,这是国库空虚下唯一抵挡西夏人的法子,同时与夏人和谈也在于此,暗中可多让些利益给他。”
官家道:“也是,韩卿,西夏之事确实错不在使臣,但朕只能违心罚之,否则不足以给西夏国主交待。”
韩琦默然片刻后道:“也好,只是处罚之事,确实寒了士心。那两名侮辱夏人的使臣,就罢去他们官职!至于章度之必是先帝钦点的状头敕头,要不要罚,还在于陛下的决断。”
官家道:“相公你方才说朕刚即位,恩威未立,身边没有忠信之臣。这章度之是先帝多次称赞的,朕也很赏识他的才华,但是之前朕让任守忠问他讨两万贯钱,他却迟迟不肯给之,你说他朕可用还是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