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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心乱“朕问你,是谁的?”(1 / 1)

喉咙很痛,柔嘉脸『色』涨的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滑出来,一颗一颗砸到那青筋凸起的手上,可那攥着的手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皇帝沉着脸,仿佛轻轻一动,便能将她那细细的脖子折断。

情势正焦灼之际,大门却被轻扣了两声,紧接着传来了芳嬷嬷询问的声音:“公主,您换好衣服了吗?快用膳了。”

片刻没人应声,芳嬷嬷疑心她是睡过去了,推了推半掩的门便要进来:“公主?您是睡着了吗?”

大门吱呀一声响,柔嘉急的眼眶通红,慌『乱』又焦急地看向他,那攥着她脖颈的手才终于松了一松。

“唔,刚醒,马上就过去。”柔嘉大喘了口气,连忙回应道。

芳嬷嬷听着那声音有一些不同平常的着急,担心地追问道:“没事吧?”

这会儿一松下来,喉咙里的痒意『逼』得柔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没……没事,只是魇着了。”

芳嬷嬷“哦”了一声,这才放了心转身离去。

柔嘉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终于轻轻舒了口气,然而一抬头,正对上皇兄旁观的冷眼,她那劫后余生的庆幸顿时烟消云散,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皇妹说谎的功夫还是那么熟练。”皇帝目光下滑,落到那胸口的月牙印上,带着明晃晃的讽刺。

柔嘉身体一僵,知晓他是误会了。

她想辩解,可正对着他的目光,又忍不住有些难堪。

到底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她已然窘迫到了极点,眼中盈着泪光:“皇兄,皇兄你先让我穿好衣服……”

皇帝直到现在似乎才意识到一丝不妥,淡淡地从那松散的衣服上移开了视线,手一松,柔嘉连忙抱着膝背过了身去,将滑落的衣服慢慢拉上去。

皇帝直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晚的人,是不是你?”

他很高,高大颀长,往床榻前一站,密密实实地挡住了所有的光亮,柔嘉明明拢上了衣服,但落在他的阴影里,还是忍不住全身发凉。

“不……不是。”她低下头,颤着手系着衣带。

可皇帝却冷笑了一声:“朕都没说是哪一晚,你就这么急着否认?”

柔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太过慌『乱』竟没注意他的套话,她避开那打量的视线,竭力保持镇静:“臣妹不敢。”

“不敢?朕看你是胆子太大。”皇帝一看见她这双雾气朦胧的双眼便说不出来的烦躁,一抬手,她紧紧护住的衣领便被扯了开。

丝滑柔软的绸衣层层往下坠,柔嘉连忙去挡,可那后颈却是凉飕飕地暴『露』在他眼底,上面明晃晃的留着一枚齿痕,依稀还可想见当初咬的有多深。

“这是谁的?”皇帝盯着那齿痕沉声问道。

温热的吐气落在后颈上,柔嘉控制不住地往后缩。

“朕问你,是谁的?”可皇帝显然不许她再躲,握着她的手一紧,柔嘉便迫不得已后仰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是谁的?他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还要她怎么回答?

她明明才是受害的人,柔嘉亦是满腹委屈,避无可避,她只能忍着泪意承认:“那晚臣妹原本等在偏殿,看到了有人招手才误闯了进去,臣妹也不是有意的,不知后来为何会变成那样……”

“你并非有意?”皇帝忽然笑了。

他的笑比发怒还令人害怕。

柔嘉看不见他的脸,但整个脖颈都握在他有力的手里,令她不禁心生恐惧。

暴『露』在他目光之下的皮肤上爬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柔嘉难堪至极,声音亦是无力:“的确是一场意外,求皇兄明察。”

她的脸因为紧张泛着淡淡的绯『色』,刚用帕子擦拭过的额发还带着些『潮』湿的水汽,整个人委屈的仿佛是被他欺负了一般。

离得太近,他甚至能看清她的饱满的唇瓣因为害怕被咬的深深的陷了进去,眼中的泪因为蓄的太多快滑下来了,却又拼命忍了回去。

连那被拉进他怀中的脊背都绷得极紧,整个人恨不得离他三尺远。

她这副模样,大约那晚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正是这个认知,反倒让皇帝心里隐隐的升起一股无名的怒意。

他的视线从那浸满眼泪的长睫上慢慢挪开,手一松,周身阴沉地转了身出去。

终于被放开,柔嘉跌坐在床榻,捂住喉咙咳了好一会儿,既委屈又难堪,她『揉』着发红的手腕,忍不住埋在膝上无声地掉着泪。

皇帝正走到门槛,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哭声,细细地拉扯他的神经,他脚步一顿,再回过头去,隔着一道帘幔隐约只瞧见那玲珑的身影蜷缩成一团。

她哭的很克制,背对着外间,实在忍不住了才偶尔有一声压抑的哭泣,引得帘幔都跟着轻轻晃动,惹得人想想抱住那单薄的脊背哄一哄。

皇帝眼中有一瞬间微微松动,但也只有一瞬。

他想起了从前,那会儿她刚丧父时,也是一副成日里红着眼睛的模样,一身素白的衣衫,头上别着一朵白花,脆弱的像一块白瓷一样。

但是后来,她正是用这副模样骗了他,骗了所有人,最后摇身一变,成了这大缙的公主。

他一想到这些事,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转了身出去。

柔嘉默默地掉着泪,直到门缝里的凉气爬到了肩背上,她一抬头,看见已经大盛的天光,才慢慢止住了声,拧了冰帕子在眼上敷了好一会儿,那热麻胀痛的眼周才好受些。

皇兄大抵是更加厌恶她了吧,柔嘉忍不住有些悲观,但若仔细地去想,那黑沉沉的眼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汹涌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了一般……

脖子上还隐隐作痛,柔嘉不敢再回想,拿了粉厚厚地扑上了一层,他掐住的青痕才没那么招人眼。

等她出了门时,外面已经晌午了,花厅里,太皇太后正笑的开怀。

一抬眼看见那道高大的背影,柔嘉心里微『乱』,面上仍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皇兄万安。”

皇帝摩挲着虎口,抿着唇淡淡叫了一声起。

两个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坐在了同一张桌子。

只是当看到用膳前,皇帝一丝不苟地拿着帕子擦拭着方才握过她的手时,柔嘉低下了头,心底微微酸涩,仍是有些难堪。

太皇太后察觉这有些沉闷的气氛,只当是从前的诸多恩怨作『乱』,存了几分化解的意思,掬着笑容道:“皇帝,那马蹄糕你吃着可好?”

话一出口,先紧张的倒是柔嘉。

皇帝看到她有些局促的样子,神情微顿,还是说了句:“不错。”

“你口味刁钻,能入你的眼着实不易。”太皇太后慢慢笑了,又拉着柔嘉的手道:“其实这马蹄糕原是这孩子送来的,哀家想着你爱吃,才叫她送了一份去。你既吃着好,以后便叫柔嘉多辛苦些,柔嘉,你说好不好?”

太皇太后又转向了她,眼神里满是慈爱。

柔嘉心里微微一恸,知晓太皇太后大约是自觉时日无多了,在为她们姐弟寻个庇护,她虽不觉得皇帝会因此改观,但也不想拂了老人家的心意,只是低着头应声:“皇兄日理万机,若有需要之处,柔嘉自是竭力。”

皇帝看着太皇太后的霜白的鬓角,沉默了片刻,亦是应了声。

“好,好。”太皇太后直到这会儿才松快了些,吩咐着上了菜。

一顿饭吃的万分尴尬,正对着皇帝,柔嘉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太皇太后停了筷,她匆匆地寻了个消食的借口拉着萧桓逃了出去。

菱花格窗户正对着假山,外面的笑声朦朦胧胧地传进来,和着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叫人心底生了些庸闲的懒意。

太皇太后看着外面一头是汗的萧桓,脸上漾开一丝笑意,对皇帝道:“祖母大约是抱不到你的孩子了,桓哥儿和你小时候倒是有几分相似,临走前看看这孩子,也算了了哀家一个未竞的心愿。”

“祖母是有福之相,定能长命百岁。”皇帝忽听得她这么说,有些不忍。

他虽贵为帝王,统御四海,却也只能看着祖母一天天老下去,看着她的生气一点点消失殆尽。

“你不必拿些好话来诳我,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太皇太后倒是看得开,声音里并无怨气,只是当看到了那窗外嬉戏的姐弟时,神『色』才微微凝重了下来:“生死皆有命,哀家活得够久了,只是萧家子嗣缘薄,哀家怕到了黄泉底下,没法跟太宗皇帝,跟先帝交代……”

“祖母这是何意?”皇帝听到这里,皱着眉发觉有些不对。

他知晓皇祖母『性』情谨慎,轻易不会干涉后宫之事,此次主动将宸妃留下的两个孩子揽进宫确实有些不寻常,他之前只以为是老人家寂寞,寻个作伴的解解乏,可如今听她这般说话,才发觉事情似乎并不像看起来这样简单。

太皇太后并没直接回答,反倒说起了从前:“你幼时养在哀家这里,是由你皇爷爷亲自开的蒙,这份待遇非但你的几个兄弟没有,连你的父皇也未曾享受过。太宗皇帝曾夸过你非但有皇家之英气,又有开国的□□之魄力,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哀家这一年虽缠绵病榻,但对于前朝的大刀阔斧也粗粗听了一耳,便知晓你果然没辜负你皇爷爷的期望。”

可皇帝听到这话,眉头反而皱的更深。

太皇太后见他神『色』微敛,也慢慢沉下了脸,指了指那外面幼童玩闹时『露』出的一截青紫的手臂:“看见了吗?那是在上书房时伤的,除了手上,腿上还有更多……掐痕,咬痕,伤痕累累,对一个正经的皇子下这么狠的手,简直叫人难以置信,大缙的后宫竟出了这等歹毒之事!”

她越说越严厉,脸上止不住地痛心,最后面『色』微微红涨,重重咳了几声。

“皇祖母……”皇帝眉头一凛,想伸手去扶,却被侧身避了开。

他紧抿着唇,在太皇太后面前跪了下来:“孙儿愧对祖母厚望。”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昂藏的孙子,声音慢慢和缓了下来:“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是萧氏皇族的骄傲,哀家知道你品『性』纯正,心胸辽阔,便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心『性』也必不会随之大变。元佑,哀家说的对么?”

这个孩子是她一手教养长大的,看着他变了『性』子,沉默冷淡下去,太皇太后又何尝不难过?

她护着那个孩子,也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悲剧一代一代重演。

皇帝跪的笔挺,幼时的美满、少年的恣意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紧接着微微停顿,出现了一张纯真无害的笑脸,随后一切急转直下,遇冷,出征,三千精兵的鲜血漫过他的脚踝,他的血仿佛从那一刻起便彻底冷了下来。

额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皇帝攥紧了拳,一言不发。

太皇太后抚着他的发,微微叹息:“哀家知道你的难处,前朝、后宫,皆仰赖你处置,从前的恩怨又纠葛在一起,令你时时为难。你的母亲亦是可怜,你不愿伤了她的心自然可以理解,这不怪你。

可那个孩子……若是品『性』纯良也就罢了,宫里也不是少了这口饭的,哀家也不是完全容不得,将来随便放出去赏个爵位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他却是个心思阴毒的鼠辈!你是皇帝,要时时以大局为先,切不可顾念你那拎不清的母亲,伤了萧氏的子孙!”

她说着,难得声音整肃又重复了一句:“元佑,你是皇帝。”

声音不大,但分量却极重。

皇帝跪在那里,正午的日光透过窗棂洒下来,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思绪千回百转,落到皇祖母鬓边的白发上最终还是应了声:“孙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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