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在路上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中
我已经在急匆匆赶往洛阳的路上,厚厚的狐裘大氅和羽绒夹衣,挂壁和地板上的柔软的金毛驼绒织毯,足有一寸厚,再加上烧的热熔融的水汽暖炉,但还是挡不住丝丝渗进来的寒冷气息,
雕花漆才的案几上摆着热烘烘的甜酒啧梅子泡饭,碳炉上是汤滚滚的羔子火锅,羔子是夏末出生,用甘草,芦根喂养的三月乳羊,只选最肥瘦相宜的肋下,切成薄片。经红油高汤一滚,入口即化,就像鲜美的味道在口腔中绽放开来。
我要赶在过年前到达洛阳与小丫头、阿蛮她们会合,参加除夕正月的大朝拜,然后参加春晚一样场面宏大却淡然无味的会宴和歌舞献艺,站在文武百官领头人群中,说一些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太上皇永远健康之类的官样套话。
之前还要给皇帝献俘献表,祭告太庙,好歹是在草原上打了一战,虽然打得有些莫名其妙,告捷的露布已经先行一步快马加急送出去了,也算是对动乱后的朝廷的一种变相力挺。
没办法,我不在的时候,皇帝小白好像搞了一堆大动作啊,结果前些天洛阳又发生一次大规模反乱,乘各路军帅汇集洛阳朝揭天子的机会,洛阳的部分驻军勾结外军队皇帝进行逼宫,连皇城都被人给打了进去,这件事情闹的很大,牵连的人太多,于是为了帮衬善后事宜,我还得赶过去给他压阵镇场子。
虽然我接到消息立马出发,这一路上各种消息,还是象流水一样的汇集而来,
西北路没有司马太大的变化,但已经可以确定,河西泾州刺史高晖,陇右鄯州长史魏继,相继叛投了吐蕃。
河北方面,皇帝小白,封鲁王适为雍王,另一方面又训诫朝臣不得妄议皇嗣。赐内外官、勋、爵、职,重新厘定功臣等阶,头等给赐铁卷,藏名于太庙,绘图于凌烟阁,初定大概有七个人,据说我也有一份。其他的待遇还有,三品以上给除受官一子,五品以上勋、爵受两转不等。
转任散骑常侍张休为广州市蕃使,放起居舍人杜穗为道州司马,另有秘书郎卢景亮、集贤殿校理归崇敬、左庶子马有麟、司农少卿张光奇扥美国一大批天子提拔的近臣,被外放各地。
略减河北、都畿道民负,户三丁免一庸,回纥寇略的丰州、九原诸边,免今岁租,战死的丰州防御使马望等一干军民,追封官爵赠赏不等。
但最关键的一条是,通政司已经明旨发布,接着这次清算的机会,继续推行削减门荫,改变承荫袭爵制度,以国家过于宽待,某些人德行败坏为由,提高承袭的门槛和要求。说实话,当我刚听到这个消息,我楞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皇帝这是不惜代价,对某些人痛下狠手了。
随后又有些明白,那些军帅为什么要作乱了,如果皇帝一开始就有这个动议,再加上先前重修氏族志的消息,简直是要把河北的传统势力一扫而空啊。再加上这些这些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施行时间不算长的新科举法,开始显露出其后续的影响,科举取士的规模和层次都增加了,但是这个庞大的国家,每年因为告老病退调任罢黜乃至以外身死等缘故,空出来的职位增加有限,站在起跑线上的人更多了,竞争也更加激烈了。
难怪这些人会破天荒的联手玩兵谏逼宫。
但反过来说,因为这次作乱的多是那些多少有点背景的将门子,
他们依靠父辈的功劳,轻易在军中占据不少位置,有人脉帮衬,再加上自己的努力,让他们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平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甚至波澜不扬,但在关键的时刻,一些人的立场转变,却是在内部给了,满腔抱负和雄心壮志的新朝要命的一击。
反而是那些科班武举出身的,因为多数人根基太浅,反而没多少人卷入逼宫的逆谋中,反而是最危急的局面下,在皇帝身边战死到最后一刻。
因此这次门荫改制,只增加了一条就够了,凡中外军将士铨选,武举优于学进,又优先于门荫。对将门世家的冲击,可想而知。
皇帝还下令重新选拔军中孤儿,放宽年龄和出身标准,并将内六营的龙骧营的旗号,给予那些表现英勇的幸存者,又将虎贲营的旗号给予那些护驾出了大力的藩姓质子,
另外,
卫王泌被赐死了,他是肃宗的第五子,因为小丫头的缘故,我见过一面,只记得他矮矮胖胖,有点过早发福的味道,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嗣王,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对方,新君登基后,为了体现皇帝优待兄弟,才由新昌王转封卫王的,这或许是那些人找上他的理由。本来他可以混吃等死舒服的就这么过完一辈子。
所谓天家容不下套多亲情恩义,仅仅因为他是那些叛臣选中的人,另有丰王烘、盛王岐以行为不端,贬为庶人圈于宗正寺悔过。
还有个理由,就是有人希望我去洛阳,能够给皇帝稍稍息息火。宰相李泌已经病倒了,宰相崔圆,崔唤、李揆都有门人故旧被牵连进去,不好表态。宰相第五琦以经济理财著称,在这上头说不上话。有分量的大能韦见素、颜真卿、张镐都在长安。
现在韦韬率行驾本部负责戒严皇城,皇甫皋带兵在都畿道乃至河北附近四出抓人,通过拷逼供述,每天还在不断有人牵连进来。
朔方军、河东军两大集团,河北四柱臣中的颜真卿、来滇、贺兰进明三位,都有部属涉案,最后甚至牵涉河北诸道的枢密副使仆固怀恩,户部尚书韦涉的门下。
想到这里,我再次翻开,某个秘密渠道送过来的书信,没有题头没有署名落款,只有八个字,“唇亡齿寒,兔死狗烹”。
岭南道广州府,新开辟的沙呈港,一大批人正在形色匆匆的登船重新出发,许多人甚至连长期海上生活的咸腥味都还没洗去,就在此踏上了船板。天南地北的服色,整齐划一的动作,和一片沉默不语的表情,充斥着一股让人觉得很不寻常的味道。
按照枢密院制定的实习轮戍制度,这些年京、武两学毕业生,如果没有直接对口的位置,就会会先到南平府做驻留军一年,拿那些不肯安分下来的乌蛮山夷部练手,习惯复杂地形的冲突;再到草原上扫荡一年,学习如何机动作战,与来去如风的敌人进行野战和遭遇战;最后去高强度小规模冲突不断的安东去,在边境的拉锯中,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战争。
这样一个逐步缓冲过程下来,虽然周期长了点,但是新科学员的损失伤亡,也可以减低到一个勉强可以接收到程度。毕竟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
而作为新生力量的水师系统,则走的是另一条路子,江陵的水军大营,是水师班底招募和训战的所在,所有水军系的学员,将在这里学习操船,运用器械和登弦战,然后进行江河水系的日常巡逻,偶尔打击下水贼,等初步熟悉上手后,再转到登州,作为那些商船的护卫和船工,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海巡,商航、漕运实习,偶尔也登岸打击一些那些蛮荒不化的野人,先跑一些沿海城市间的短程航路,然后再跑诸如登州到新罗,岛国、夷洲等地的低风险长途航线,积累海上的经验。最后才坐快速客船,转道广州府,进行真正意义上远洋航行和战斗的训练。
但是他们提前结束随船的实习过程,召集到南海,却是因为一件大事,南海那些豪商大族组成的私掠船团,在大昆仑洋的安息附近海面,遭到大食人的埋伏,大食人出动了水陆大军,将上岸抄掠的他们困在颊湾中。
从白天一直战斗到黑夜,又从黑夜一直战白天,到若不是最后海上突然刮起风暴,残余的唐船可以凭据船坚体大,冒死冲出海岸线,恐怕连报信的人都没有。
满地漂浮物和尸体,不断被海水冲上岸来,密密麻麻的铺陈在沙滩上,煞是触目心惊,安息海岸的古老堡楼上,一个男子望着浓郁的阴云中愈演愈烈的风暴,叹息道
“这都是真主的旨意啊。”
“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一名胡须浓密,精美长袍和锁子甲的将军,谦卑的弓下腰道。
“安拉的荣光一直在宠眷您啊阁下。”
“伟大的胜利。”
男子头也不回淡然道,却在心中叹息,伟大的胜利,损失了一位年长资深,令人尊敬的海军埃米尔,数十名善战的军官,还有无数英勇的士兵和熟练的水手,连来年地中海的战略计划都受到影响,更别说对北非那个柏柏尔人后裔僭越者的远征。
“一切荣誉皆归于安拉和哈里发。”
“这都是您深谋远虑的功劳。”
将军表情不动,依旧敬畏的看着这名男子,首席大臣巴鲁黑家族的继承人,与皇太子一起长大的密友。无论哪个头衔,都是让他不敢轻易仰望的存在。也是他策划了这个横跨数个行省,涉及众多总督、将军和商团首领,调动沿海数十个大小氏族协助的围剿行动。
“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