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四散
“茶树发芽青又青
一颗嫩芽一颗心
轻轻摘来轻轻采
片片采来片片新
采呀 采呀
片片采来片片新”
我教授的闽地山夷的民谣,从翠裳云鬓的雨棠儿口中吟唱出来,轻灵的丝丝绕梁,如春光新色,清明雨后的茶山,雯开凝露,让人耳目一新,
做为我女人年纪最小的一位,她不但明媚可人的容颜和窈窕柔美的身段,也拥有这个年华最曼妙的歌喉,在床底上也一样的婉转动人。
“这是阿雯做的七色糕。每一层颜色,都是不同的食材做成的。”
初晴笑眯眯的端着个盘子,站在一边。
我拿起一样小点心,塞进嘴巴,恩,豆黄酥、花生酱、栗子、龙睛米,核桃酥、枣泥、松仁,在嘴中层次分明的泛开来,然后又回味无穷的融合成一体,不禁内流满面,我家的女人们,那群前大小姐们,经过了我这些年的熏陶之后,在厨艺之道上,终于出了个像样的苗子了。
“这是奶心卷子。”
一个看起来像个焦黄蛋卷的东西。
“这是您今天的日程。”
初晴念道,
“巳时一刻接见新门人。处理朝闻。陪殿下打飞球。午时是光王过府的家宴。到武学授勋,。大礼堂讲课。巡查重建的军器场。”
“鹤老递话过来求情。”
“求什么情。”
我愣了下,鹤老就是原龙武军的总医官李想鹤,随着枢密院的建立,和中外军随军医官制度的普及,带有鲜明龙武军色彩的军医系统,现在已经是和地方各级医官机构,分庭抗礼的一个存在。他也变成枢密院名下,正四品衔的军医总司正。
不过随着年纪和地位的增长,真正需要他亲自处置的病例越来越少,这些年几乎都忙着传帮带那些弟子和学徒,和一品堂、研药局的那群资深老大夫凑在一起,潜心研究所谓的“华佗青囊残篇”衍生出来刀针法(外科手术)、风毒学(细菌病毒学)、防疫学的项目上,基本不怎么理外事。
“是那批流往安西的名单中,有他药王门的子弟。”
自从长安之乱后,京畿附近乃至整个关内道的地下势力和众多有江湖背景的存在,都面临重新的大洗牌,许多原先站错队的江湖会党,自然遭到来自官方和江湖上,毫不留情的打击和清算,象宋堇瑜出身的老牌京师会党组织——帝畿会,就是一个例子。
但是不是什么人都有帝畿会的运气和机缘,可以有本钱和门路巴结上高层,于是其他那些普通帮会成员,就逃不过去安西开边,餐风饮雪吃沙子的命运,没想到药王门的人,也在搅在其中。
我想了想决定道
“让他拟个名单吧,不过药王门是不能放过的,不去安西也可以,其余的弟子门人必须到边军中效力三年以自赎。”
“对了,阿凝已经到了哪里。”
我又开口道
“驿司的鸽报,凝夫人已经在商州登船南下了。”
宁凝已经南下了,随她而去的,还有一干家臣、少年亲事,童子军的淘汰者,退役老兵等。短暂的温存和缠绵之后,她竭尽全力的用身体盛满我留给她的印记,还是用最短的时间出发了,这一去或许就是大半年别离的时光。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如何在我的一干容貌才色出众的女人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和定位。
“登州海商总会来书,登州海产竞买大会,范阳卢氏的族人买下岛国铁穴的经营权”
初晴又拿起一张给我念了起来。
山东七大氏族虽然号称门阀旗帜,但是在安史之乱中的表现,和受到的影响也不同,因此相互之间的处事的态度,也大相径庭,
与同样沦为平乱战场的太原的王氏、范阳的卢氏、荣阳的郑氏、清河的崔氏和博陵的崔氏、赵郡的李氏和陇西的李氏不同。
范阳卢氏可以说是在损失最惨重的,因为安禄山是直接在他们的郡内起兵的,因此作为当地最有影响力的氏族之首,范阳卢氏在第一时间就遭到残酷的清洗和镇压,以保证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史思明先降复自立为大燕皇帝,又对地方这些不安定因素进行了一次大清洗,然后史家兄弟内战拉锯,对这些拥有人口和资源的大户,进行了无差别的抄掠,后来官军克复范阳,对叛军最后根据地,进行了残酷的清洗,那些依附叛军而存活下来的族人,也遭到清算。但这还不算什么。
由于叛军退走前,几乎把地方帮空了,因此几乎没有多少战利品,为了凑集将士们的犒赏,又以索敌为名,对民间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掠,按照三六九等的户口,拷逼大户以自赎,凑不出足够钱的就成为贼逆,按照青壮老幼的差别和批次,被强行骨肉分离贩卖到海外去,范阳郡内的本家几乎被杀绝,除了在朝廷任职几位,以及少数寄寓外地,或者游学他乡的族人外,范阳当地几乎不存在卢氏这个大家族了。
范阳卢氏的下场,对那些氏族门阀,多少有些切身的触动。为了复兴家门,不至于本家的宗嗣断绝,派人与我们这些新兴军功新贵们合作,多拓展一些门路,似乎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特别是这些年,从我的领地上赎买了不少族人回来,还需要更多的金钱。
这些年清河崔氏,通过镇守颜真卿的关系,参加了安东的二路派遣军中,取得了对新罗诸国皮货、人参的经营权;荣阳的郑氏也有一些旁系庶出子弟,通过郑元和的关系,送到我门下,在夷洲代理经营起了各种特色种植园,倒也有声有色。受影响最小的陇西李氏,则是很早就通过旁支、姻亲之类的外围,参与了朝廷对西北商路的经营,直接挂在名下往来西域马帮驼队,至少有十几家,连郭昕的安西特遣军中,也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有的是为了追逐功名,有的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有的是为家族谋取更多的新出路,所谓富贵只在险中求,从某些角度来看,这些世家大族,虽然没有对历史潮流的先知先觉,但他们有足够古老的生存经验和传承,也拥有比别人更多的资源和底蕴,可以不断尝试更多的道路,以保证家族的延续,他们也比别人更经得起损失。
岛国算是我的传统势力范围,如果没有我许可,他们连岸都别想登上去。
“让他们去好了。”
我如下决定。
我突然想起来崔光远似乎也在今天离京,这段时间我身边一下少了好多熟悉的面孔。我的五大长史,也多不在身边。
魏方晋,已经恢复魏元通的本名,静边之乱爆发前,他就已经去了西北,继续负责对吐蕃的经济渗透,主要是通过加强对边境的管制,控制一些诸如粮食、铁器、盐、茶叶等对吐蕃的特定项目的出入,人为提高购置的成本,拉拢和诱使一些边境上小姓贵族,部落叛逃,以达到变相削弱其实力的目的。当然,这个时代的人未必有经济战这个概念,表面看起来,也只是我的势力,试图垄断对吐蕃的走私暴利而已。顺便也主持恢复朝廷在西北路的情治工作,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兵科房的主官,静边之乱爆发后,打乱了这个进程,他又肩负起为讨乱军提供情报和人手的配合。
郑元和已经就任关内布政使,正在到处寻访采风,以熟悉地方事务也是繁忙的很。温哲在西北清理和接收察事厅的遗产,重新梳理和分配西北商路的利益划分,几乎是在京畿和西北之间两头跑。
崔光远挂职刑部,主持的是查禁捕盗,以及对江湖势力的监控,主持对那些阉党残余的搜捕和追杀,刚刚因为一个意外事件,临时受命出发去了河北路。
作为本朝政治生态最顶点的存在,政事堂的宰相们,一般保持在五到九位之间的单数,再加上若干加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军中大员(现在是枢密使们),以及有资格列席旁听的辅臣们,构成这个国家最高的决策机构。
列位的宰相按照分工的不同而排名不同,现在的朝廷序列上能够被称为相公的,大概有九位,不过颜真卿、韦见素这两位年纪大了,是作为坐镇朝纲的重量级存在,很少对政事发表自己的看法,还有有两位李揆、崔焕,是长期在外地奔走,主持河东、河北诸道战后重建的水利、直道、裁军、屯田、划道等诸多项目,常年是李泌、张镐、第五崎、崔圆等五位留值中枢。
宰相枢密使合议,只是走个过场,真正的戏份在散会之后,我在侧殿耽搁的那一小会。本来按照宰相们比较稳妥的打算,是以彻查为名进行冷处理,将事情拖上一段时间,影响消退后,再做实质的处置。
但是显然形式跟不上变化,有人出手更快,易州开仓案,还没等朝廷作出议处的决定,随着当事人在都察院的监管下突然留书自杀,而变得暗流汹涌起来,
因为根据洛阳留守的密报,这并不是简单的处于公心或者义理的个人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