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庸人自扰
大内庆春坊,马球场上人影错错,惊呼撕号声此起彼伏,穿着彩衫的骑士,提马挥杆,纵横斡旋。
“梁氏以奇巧之术幸进天子,难道我们就不会。”
某个声音,在臣子的坐席中微不可闻的嘀咕道
“对幸臣之道,还是只有新的幸臣啊。”
一局完胜之后,照例召见进球最多的球头。
“河东郡,漳源府折冲仗内张孝忠,参见陛下。”
为首一个星眸朗貌的英竣骑士,被引到笑容满面的天子身前,倒头施礼。
“卿,甚好。”
小白看起来心情大好。
“不愧是中外军竞技大赛的冠军骑,想要什么赏赐。”
“但愿为陛下效死尔。”
“这样啊。那未免太屈才了”
皇帝小白笑
“那我赐你羽林郎出身,。”
想了想又说
“特遣发你往静边军前效力,如何。”
某些人脸色刹那间黑了黑。
长安城东北角的梁园,已经完成了小半的修缮工程,“军上,遣往河北诸镇的人选,都在这里”
依旧赖在家里,迟迟不肯去上班的我,正在接受崔蜥蜴,恩是崔希仪的回报。
按照枢密院的检点,派往外军的三差一选一材制度,与北军略有不同,军法、参军、领副、材官分别出自卫尉寺、总章参事府、武学、军器监,再加上士官外派见习制度,无形中大大加强了朝廷对军队的掌控能力,当然官面上的说法,是为了让主将“专其事,无旁骛”在战时指挥作战,在平时更好的管理和训练军队。
为此,在卫尉寺名下也成立军法勾稽司和宪军营,公务受枢密院领导和调遣,日常由总章参事府管理,定员五个团。其中的骨干和核心,其实就是扩展后的龙武军法曹,他们与枢密院名下的另一处机构,吸收了清风明月的兵科房,互为表里明暗。象清风明月的两位主官,沈希宦变成了总章参事府都虞,领勾稽总司郎将,崔希仪变成枢密院知事,署兵科房判事。
他也掌握着经过武学各种中短期培训班,回炉的外军将校中,发展的眼线以及潜在耳目,借助培训的过程,要打动某些人太容易了,现在我们要大义有大义,要名分有名分,要实权有实权,要好处也有好处,用体制内外的差距动摇他们,用优越的环境和条件吸引他们,还有人会去直接和间接的通过身体力行影响他们,然后过了一段时间磨合之后,就可以方便做很多事情了。
当然,也并不是非要他们真的去做一些违背本心,或者背叛出身的事情,只是通过他们的所见所闻,吧一些东西,潜移默化进那些传统军队中,而一些全新的东西看起来再好再有效率,也不可能避免会和一些传统的东西产生矛盾,这就轮到他们重新做选择的机会,是坚持改变,还是继续沉沦于和光同尘。
“朝中出事了。”
崔光远拿着张告贴,紧步通报进来。
“河北道易州太守杨务钦,挪用河工和屯军的粮草,赈济灾民。”
“哦,本朝居然还有这样的官。”
我顿时想起许多电视剧里看到的套路。
“这事没那么简单。”
崔光远对我解释道。
“问题是,所放物资已经没法追回,就算杀了也是成就他舍身爱民的名声,如果不杀他,那就开了一个极坏的先例,不管如何,最后都要受到损失。”
“这等于是在用朝廷的钱,替他收买人心啊。”
“事发后,为河北督察院收禁,河北数万士绅官民联名与洛阳城外阻道,请愿脱罪”
“梁兵部要求严惩,但是关于此事的议处,几位相爷委决不下,朝中也吵的沸沸扬扬,是啥,是免、还是罢,或是冷却一段时间后再处置。”
“那又关我什么事。”
“大李(泌)相公已经请天子,扩大政事堂合议,枢密三使,怕是都要列席的。”
“我靠。”
这下躲不过去了。
虽然我可以偷懒,不用上朝,但是不妨碍我知道朝会上的一些见闻轶事,毕竟每天都有大把的人,把各种的风吹草动和自己猜测,整理成系统的咨询,送到我这里来,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朝会也是一场战斗,从小了说,是朝野各个派系各方势力所代表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众多衙门衙门,争夺朝廷掌握那部分数目庞大,但又相对有限的资源的战斗,从打了说,也是国家安定后文武两个大群体,为了自身的定位和所占资源比例的竞争。
而作为武将与文官的立场和角度,又有先天的差别和对立,对于武将来说,军队除了保卫国家的基本职能之外,也是开疆拓土将功力也的重要凭据和保障,毕竟军人最能体现价值的地方,就是在战场上。因此他们会会本能地追逐每一个发动战争的理由和机会,所谓功名只向马上取。
但是对于文官们来说,他们的价值在于治世的手段和国家的稳定,只要国家久安无事,他们仅仅依靠积累资历,也能成为上进的政治资本,而战争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多少直接的好处,却可能让武将们获得更高的地位,和占用更多的国家资源。因此历史上的文官们,本能的会厌恶任何劳民伤财,又没有太大收益的战争行为,先天的立场和世界观,就决定他们会自发的限制和抑并武将的力量。
如果是英武有为的君主,就会用合适的手段调节两方的关系,使其在国家政权中发挥出最大的效能。象宋朝那样一开国就自废武功,不得不先送岁币,再送国土,最后连国柞都断送掉的,政治军事与经济文化不成比例的畸形“大送盛世”,也就在历史上昙花一现。
不过唐代的文武分野并不算明显,相互专职和客串对方的职业乃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象兵部尚书梁宰,之前是河西节度使,乃至宰相李泌,也在河北领过军的,因此本朝的文武臣子,保持了一种既相互斗争,又相互渗透,乃至合作的微妙局面。
我无意间,也似乎成了某杆风向标,起码朝中那些大人们,对于龙武军体系下的自给自足,还是有不少怨念和想头的。
比如被称为三造的少府寺、将做、军器监,主管人员都是我的门下,掌握技术的大部分匠师也是军中培养出来的,执事的工人和学徒,也是出自龙武军背景的工场,除了依靠民用化产品赚钱外,他们还额外享受来自军中补贴和商业背景的赞助。
商州红崖冶的汇源钱监交出去后,在朝中没少一波争夺,最后是时任司农寺少卿的杜鸿渐,派亲信孙阳占据了钱监这个油水丰厚的位置,他们当然想当然的用老一套的手法继续管理,大肆提拔亲信,任用私人,用裙带掌握钱监里每一个看起来可能相当重要的位置,唯一没有好处的只有那些技工匠师,反而把那些人当做奴婢一般的使唤。
所谓千里当官只为财,结果大家一起发财,朝廷就杯具了,汇源监移交了大半年,所出钱币甚至不足之前的一个月的份额,而且质量低劣,原本一斤料八九百钱,现在是一斤料一千六百多钱,比民间私铸的鹅眼钱、小钱,还要轻薄,于是正发愁国库空虚的皇帝发怒了,上下官员就杯具了。
虽然新钱监也象征性的拉拢收买了几个工匠中的领头人物,好为自家生财有方,但其他人的境遇,反而在层层上下其手的苛拿卡要之下,变得更加糟糕了。毕竟身为司农少卿杜鸿渐,或许只是为自家的派系,把持住一个好位置,而孙钱监虽然捞钱,但是也多少想做点绩务,为自己的靠山捞点分,但是不代表底下的人也能这么想。自古很多上位者的意图,就在底下人层层的上行下效中被扭曲到一个难以接受的程度。
结果本来钱监大半的熟练工匠都已经跟军队走了,原本安家在地方犹豫不想走的,也终于认清现实,不得不找老关系,另奔前程去了。弄到最后,钱监里居然找不到一个资深的匠师,只能靠那些年轻的匠人学徒勉强凑合,开炉冶炼铸钱本来就是个精细的技术活,为了赶任务靠行政强令赶鸭子上阵,一直事故连连,还死了几个人,抚恤没有多少,还想被隐没过去,这下剩余的匠人不干了,闹腾起来。
本来这些匠人闹事也没什么,在古代社会只要主官手段够狠,背后靠山够硬,就可以压制下去,但他们多少还有龙武军内的其他关系,再加上他们与商州地方关系密切,这盖子就捂不住了,对龙武军来说,虽然钱监是交出去了,但不妨碍给对方找点麻烦,看点笑话。
于是一幕工匠家眷抬尸闹官的好戏开始上演了,孙钱监请地方团练镇压,地方团练以在外地操练为名,迟迟不出现,然后孙钱监还有些能量,马上跨州去借蓝田大营的驻军偷偷调了个团来弹压,结果在武关被商州义勇拦住,这官司直接被商州刺史捅到御前。
于是被连窝端的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