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师傅正在家休息,中午被车间叫了来。是被和他家住的近的人,叫来的。来人也没说清楚车间叫他做什么。车师傅满脸狐疑,但也有些预感。他一早下夜班时,由于要早点回家去排队买蜂窝煤,没等到王师傅,就赶紧走了,只和一个高车工交代了一下,指着还躺在长凳子上的小赖说:“小赖,昨天晚上12点多,跑到车间,可能是去哪玩去了,太晚了,回不去了,嗨,就在凳子上圪窝屈了一晚上,”然后,看看卷曲成一团的小赖,“嗨,这个小赖,真是没办法,咱们这儿连个铺的盖的也没有,连个棉大衣都没有,非感冒不可。你一会见了王师傅,说一下,让小赖赶紧回去哇,嗨,没办法,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没办法。”
他匆匆忙忙拨拉了几口饭,就骑着自行车往厂里赶。当骑进厂门时,迎面和正出大门的徐利碰见,徐利将一条腿从车座上刷地划下一条弧线,轻轻点一下地面,一边喊一声:“车师傅,这么早?”
“唉,你咋这么晚刚回?”车十二斤回头。
“加了会儿班。”
车十二斤拐过大门传达室,往铸造车间的路上一拐,忽然,从平房拐角冲出来一辆自行车,亏的他的骑车技术好。对面冒出的是岳红枫。她骑车技术也不差,她把车闸一捏,跳下来,叫到:“啊呀,吓死我了。车师傅,你咋这时候来了?我正想去你家告你一下呢?”
车十二斤纳闷:“去我家告我啥呢?”
”嗨,早晨上班的时候,我没看见你,往边上点,”红枫的脸憋得通红,白净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我想乘中午———你不是下夜班么,一下夜班,明天你二班,我碰不上你,想现在赶紧去你家告你一下。”
“咋了么?”
“嗯,你再往路边点,别挡在路上。”
“嗷,唉你说哇,啥事呢?”
“你早晨见小赖了吧?”
“嗷,见了呀?”
“那啥,你早晨几点走的?”
“不到八点,我不是说了么,我得早点回去买蜂窝煤呢,家里一块蜂窝煤也没有了。所以,我早走了一会儿。”
“除了小赖,你早晨还见谁了?”
车师傅觉得红枫咋这么罗嗦呢,干脆不耐烦了:“你到底要说啥呢么?咋成了弯弯绕了?咋说话成了大喘气了?咋一点也不痛快呢!”
“昨天晚上小赖来车间了吧?”
“来了呀,”车师傅其实能感觉到,是和小赖有关。“她昨天晚上12点多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黑更半夜的跑到高车组就躺在凳子上了。而且,我怀疑她喝酒喝多,吐了,她说她晚上跳舞以后喝酒,太晚,回不去了就来车间凑乎一晚上。”
“那,那,”红枫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你早晨直接就回家了?”
“是了呀,我早晨是想赶着早点回去买蜂窝煤呢,去的晚了,就没有了。所以等不及王师傅了,我早晨也没有见你呀。”
“嗷,我知道,我是说,嗨!咋说呀……”
“啥事了么?咋变得罗哩罗嗦的了?”
“嗨,我想早点告你,就是,小赖一早晨就到车间办公室闹事去了,后来又跑到厂保卫科告去了。”红枫说完这些,紧张地盯着车师傅,那样子就好像自己家里遇上了什么大事。
车十二斤还是一头雾水。他虽然已经想到了今天中午有人来找他,岳红枫又着急地要去他家,这可能都与小赖有关,但脑子里能想到的最大可能,顶多是小赖病了,或者又神经兮兮地去办公室状告技术比武不公了。除此外,还能有啥事呢。
岳红枫看着车师傅一脸坦然的样子,心里一下子清爽了一些———从车师傅的样子,可以证实了自己的直觉,车师傅绝对不是那种人。她看看周围,像下了决心似的,说:“我就知道,小赖是在胡说呢,”
“啥胡说呢?”
“到是没有啥,就是一点小事,肯定是胡说八道了,你也别在意。”
“嗨啊,让我咋说你了,红枫,有啥你就不能直说?”
红枫终于说:“小赖告诉保卫科,说被人猥亵了。”
“啊?”车十二斤有点吃惊,但他还是没想到与自己有啥关系。“咋回事?猥亵?”就这事,要是站在跟前的是炉前一帮人,车十二斤肯定会说,啥他妈猥亵呢,不就是胡搞了么。可面前是岳红枫,他问到:“在啥地方呢?”
“她说,就是在咱们车间,就是昨天晚上。”红枫有些不忍心了,尽管从车师傅的脸上,完全可以证实自己的感觉,车师傅是无辜的。但她还是有点莫名的担忧。
没等红枫回话,车十二斤又说:
“昨天晚上?在咱们车间?几点?”他提高了嗓子,几乎叫到,“她晚上一直在咱们组里凳子上躺着了呀?”车十二斤想,或许小赖所说的,可能是在歌厅或者饭店的事。妈了逼的,啥他妈东西!车师傅心想,这他妈玩意,可能昨晚上在外面歌厅或者啥地方,和他妈啥人瞎混呢,然后喝醉了,记错地方了,说开胡话了。车十二斤见过些世面,啥他妈不知道,他想到了很多。
但是,岳红枫看车师傅还被蒙在鼓里,想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于是,下下狠心,干脆直接说到:“……她想冤枉你了。”
“啥了?她说啥呢?”车十二斤的嗓门顿时提高了十八度,“她冤枉我啥了?他妈的这不是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