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芝芝这话说完,连温秀华都懵了。
她觉得周芝芝说的不是实话,可是看周翩翩的反应,却又什么都明白了。
温秀华又急又恼,一道道鄙夷的眼神就像是尖锐的绣花针,扎得她脑袋疼。她忽地走到周翩翩的面前,说道:“你有没有偷?”
周翩翩想要摇头,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
她死死地盯着在场唯一弱小的周芝芝看,那眼睛里就像是淬了毒似的。她是趁着夜里大家都睡熟了,才会去偷温茵茵的毛线,为什么这丫头会知道?
“我没有偷,是芝芝偷的!”
这话一说,大家都笑了。想要辩解,也没必要狗急跳墙吧!居然诬陷一个小孩偷毛线,这不是笑掉人大牙吗?
“芝芝偷毛线干什么?给自己织袜子穿?”
“这孩子身上穿的哪件不是旧衣服啊,你不会说她想偷毛线给自己做件新衣服吧?”
大家笑成了一片,周翩翩的脸色一僵,无比窘迫。
温茵茵给周芝芝用这系统奖励,无非是希望保护这孩子。可没想到,现在竟还有额外的收获。
她冷眼看着周翩翩:“自己是个偷鸡摸狗的人,居然还想嫁祸到芝芝身上。周翩翩,你好大的能耐。”
“还愣着干什么啊?进屋里看看啊。”沈月娥已经成了温茵茵的狗腿子,这会儿顿时急了,嚷着就要进屋去。
她招招手,立马有人跟上,三三俩俩进了屋,没一会儿,就找出三团毛线。这三团毛线都已经缠在粗棒针上,也不知道要用来织什么,只是起了个头。
看样子是没法还了。
三团毛线,那可是将近一斤啊!
再没见识的人都知道,质量差的毛线,一斤都得卖一两块钱。更别说温茵茵进货的毛线质地柔软,颜色也漂亮,一看就是贵价货!
这村子里是招贼了!
沈月娥瞪着周翩翩就骂人,仿佛那毛线是她的似的。其实这也难怪,旧牛棚里摆着这么多毛线,她自己也眼馋呢。只是她知道温茵茵是个精明人,若是被发现,丢了脸也就罢了,往后就再也没有这能赚钱的活了!
天知道沈月娥是花了多少工夫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占小便宜的心,因此现
在在温秀华的屋里掏出这三团毛线,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可正是能够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时候啊!
沈月娥一根手指指着周翩翩的鼻尖,那架势,就像是要骂遍她的祖宗十八代。沈月娥边骂人,便默默地打量温秀华,她以为温秀华会跳起来反驳,没想到——
温秀华居然蔫儿了。
人证物证俱全,温秀华可不是蔫儿了吗?
她苍白着一张脸,心里慌张得很。先不说周翩翩为什么要偷毛线,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这事闹大了,闹到了村支书那里,她们会不会被赶出村子?
温秀华把心一横,对温茵茵说道:“茵茵,这事儿是翩翩错了。你那三团毛线多少钱,我还给你。”
三团毛线说便宜不便宜,但也不会贵到哪里去。温秀华只当是破财消灾了,将随身带着的荷包掏出来,给温茵茵塞一块钱:“够了吧?”
温茵茵没有接,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姚瑞兰沉下脸说道:“我们的毛线袜是给小孩子穿的,用的都是好毛线!一块钱,你打发谁呢?”
一看这向来好脾气的老实人都没法好好说话了,温秀华一脸难堪。
温茵茵笑了笑,说道:“毛线一斤四块钱。”
周翩翩红着眼说道:“温茵茵,你别太过分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进这一批毛线,拿的肯定是进货价!”
温茵茵一乐:“是啊,进货价两块多,不过我们什么关系啊?一个小偷而已,想要花钱买我的毛线,我难道还要给你进货价吗?”
听到四块钱的高价,温秀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钱,都够她买多少个鸡蛋,多少斤大米了?
“茵茵,四块钱太多了,我们是不会给的……到底一场亲戚,你别杀熟啊。”温秀华有气无力道。
“姑,我本来念在一场亲戚的份上,才收你四块钱呢。既然你不舍得给,那就自己去镇上买吧。三团毛线,一两都不能少,否则到时候我就去报公安,让公安来抓小偷。”
周翩翩做梦都想不到温茵茵居然会这么绝!
这年头执法虽然不像七十年代那么严了,但偷窃也是要判刑的。周翩翩不知道三团毛线要判多久,但就算只是一个月,她都不能忍
受!
要是从那地方出来,往后她还怎么嫁人?
周翩翩当下就哭出声了,跪在温秀华的面前,紧紧抱着她的大腿:“娘,四块就四块,你给她吧!”
空旷的黄泥地上,周翩翩一脸泪痕,没了尊严。温秀华满脸菜色,嘴皮子一直在颤,一句话都说不出。
在场的人都冷眼望着这一幕。
温茵茵看了一眼姚瑞兰,发现她的眼中非但没有同情,相反还有几分怒气。
这段时间,母亲好像变了许多,没有这么软弱了。
温茵茵笑了笑,挽住姚瑞兰的臂弯。
“我给……我给”温秀华颤抖着双手,从荷包里拿出钱,她的呼吸都已经不平顺了,眼神好像也变得不那么灵光,磨蹭了许久,最终还是给了温茵茵四块钱。
本来鼓鼓囊囊的荷包,这两天瘪了不少,光是想到这一点,温秀华就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抽空了似的。
温茵茵接过钱,满意地数了一遍,递给自己的娘。
而后,她对着周芝芝,轻声问道:“芝芝,你怎么知道你姐姐偷了毛线的?”
周芝芝看了她娘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有时候晚上都会醒,醒来就睡不着了。昨天看着姐姐出门一趟,回来就带了毛线。她还点了煤油灯,偷偷躲在屋里织。”
周翩翩不知道周芝芝小时候的睡眠习惯养得不好,睡不了整夜,经常会深夜醒来。此时她想到自己昨天那鬼鬼祟祟的动作全都被这孩子看见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头难受得紧。
“芝芝,你夜里会醒来,但是担心影响你娘和姐姐睡觉,所以一句话都不说,静静地等待天亮,对吗?”温茵茵柔声问。
周芝芝点点头,局促地搓着自己的手指头:“娘很辛苦,不能吵醒她。”
这话一说,温秀华突然从损失了四块钱的悲痛之中清醒过来。
她猛地一转头,看着自己的小闺女。
夜里醒来就再也睡不着的滋味有多磨人,她比谁都清楚。芝芝不过是个孩子,却懂得为她着想,懂得体谅她。
可她呢?
温秀华感觉自己像是被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温茵茵牵着周芝芝的手,将她领到温秀华的身边。
她的语气变得缓和下来:“姑,
经过这件事,你难道还不知道谁才是体贴人的孩子,谁才是你口口声声说的讨债鬼吗?芝芝还小,要是不好好对待,好好教育,会毁了她的。”
温秀华一脸木然,目光在触及到周芝芝泪痕未干的脸蛋时,心蓦地一软。
她究竟做了什么混账事?
想了想,她将周芝芝身上的棉袄还给温茵茵。而后将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包裹住周芝芝小小的身躯。
周芝芝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过了好久,才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排可爱的小贝齿。
温秀华怔了怔,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不自然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天已经愈发沉了,有几个孩子跑过来,喊他们娘回家做饭。密密麻麻的人群逐渐散去了,温茵茵对周芝芝说道:“芝芝,我和舅娘也先回去了。以后如果被欺负了,要说出来,不然就会受更大的委屈。你明白吗?”
周芝芝这下是真的听明白了,用力地点点头。望着温茵茵离去的背影,她回头偷偷看了周翩翩一眼。
如果姐姐像茵茵姐这样就好了。
娘仨回屋的时候,气氛安静得出奇,甚至还有几分诡异。
温秀华面无表情地去做饭,只留下周翩翩与周芝芝。
看着周芝芝天真懵懂的眼神,周翩翩就想到刚才自己在众人面前受的屈辱。她一伸手,猛地掐住周芝芝的大腿,死命拧了一把。
这样的动作,周翩翩是做惯了的。大腿内侧是最隐蔽的部位,就算是真的拧出淤青,也不会有人注意。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周芝芝心底的勇气又砰然而出,她哭着说道:“姐姐,你不要拧我。”
周翩翩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住了。她过去都是这么解气的,周芝芝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为什么会哭喊?
周芝芝的哭声惊动了正在做饭的温秀华,她一进屋,看着小闺女可怜兮兮的样子,再一看到周翩翩的无辜的神情,一目了然。
“娘,我不知道芝芝怎么哭……”周翩翩像往常一样辩解,可她话还没说完,脸颊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周翩翩头晕目眩,一舔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敢欺负我闺女?”温秀华
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语气恶狠狠道:“要是再敢在我家做这些小动作,我把你赶出去!”
周翩翩心一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她哭得昏天暗地,可是,温秀华却紧紧牵着周芝芝的手,冷眼看着自己。
……
一转眼,又过去几天,温茵茵的忙碌紧张而有序,日子过得很充实。
清晨,温茵茵一醒,就去了旧牛棚。
这些日子都没有听到村尾那破草屋的动静,想来应该没出什么事。
温茵茵倒是不在意温秀华和周翩翩是不是要闹什么幺蛾子,只要周芝芝一切都好,那她就放心了。
重生回来,她要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与母亲,但是,如果有余力,帮帮那孩子,她自己也是乐在其中的。
旧牛棚里格外安静,直到每个人手中的最后一双袜子完成。几个大婶前前后后数了好几遍,确定是一千五百双。
“茵茵!毛线织完啦!一千五百双,一双都没少!”
望着这堆成小山一般的一千五百双袜子,温茵茵百感交集。
这一回,大概可以赚到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对着几位大婶和吴大娘,认真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们了,我去联系毛线袜厂,等拿到尾款,立马给你们发工钱!”
而正在这个时候,叶锦开坐在家里的饭桌前,对着馒头,若有所思。
林菀秋走过来,“砰”一声将饭碗放下,瞪了他一眼:“见过温茵茵之后就要死不活的,你这是又开始惦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勤奋万更,但是我还没码完,所以还有一章留着早上六点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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