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洪文,“老爷有何吩咐?”
“老李,你也跟了我多年了,应该清楚我的积蓄。你去给我取来,我瞧瞧我都攒下了多少?”
沈洪文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的说道。
不知是方才被沈杭给骂的,还是因为朱姨娘骤然离世,他也备受打击。
又或者是,人之将死……
总之,沈洪文面色灰白,很是难看。
李伯神色有些古怪。
沈洪文不禁皱眉,“怎么了?”
“老爷,之前您的积蓄不都去全部放在紫薇园了吗?那会子还是您主动拿出来给冯姨娘用的,哪里还攒下的有?”
李伯一脸纠结。
这些年来,冯氏夺掌家大权,顾氏又是个淡淡的性子。
所以,也没有与冯氏争抢。
前些年,一直是冯氏在掌家。
“我提醒过你多次,冯氏本就不是掌家的料!这些年来她打理府中事务,老爷你的积蓄全部都贴进去了。”
李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沈洪文一眼。
他跟了沈洪文多年,两人之间虽是主仆,但也算是情同兄弟了。
“后来夫人接手后,如今才稍微宽裕了些。”
李伯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老爷,现下你让我去取你的积蓄,老奴哪里去取?”
一番话,将沈洪文给问住了。
他自然知道,冯氏不是打理内务的料子。
却也不知,这些年来他的继续竟是被冯氏给挥霍一空……
不管如何,沈洪文心里到底是抱着一线希望,“你先去紫薇园瞧瞧吧!如今那院子也空置了,多少应该还有些。”
冯氏被沈清宁给处置了后,那院子便空置下来了。
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人动过,只院门上了锁。
如今,怕是都落了一层灰。
沈洪文只以为,冯氏当真被沈清宁给处死了。
却不知,她如今躲在二皇子府……
李伯很快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本破旧的账册,以及一只铁匣子。
他先将账册递给沈洪文翻了翻,又将铁匣子打开,“老爷,这是我在紫薇园找到的。里头还有些东西,以及银票等。”
除了银票外,竟是还有厚厚的一叠……
“当票?!”
沈洪文看清楚手中的东西后,脸色一变。
他仔细翻了翻,这些当票是从前两年就陆陆续续出现了的。
到眼下,竟是堆积了厚厚的一沓!
他粗略数了数,居然有足足三四十张!
“这,这个贱妇,都当了什么东西出去?!”
沈洪文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当票,双眼泛红,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我相府的东西,怕是都被她给搬空了吧?!”
冯氏虽然已经“死”了,可这些玩意儿,还需要拿银子去赎!
他仔细看了看。
冯氏当掉了紫薇园中,不少珍奇摆件、珠宝首饰。
算起来她瘫倒在床上时,这些东西就一直被拿出去当掉,陆陆续续不断。
可想,是她吩咐丫鬟去做的。
但当掉的那些银子,冯氏又用在了什么地方?!
“如今,紫薇园内怕是空无一物了?!”
沈洪文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问道。
李伯迟疑了一下,到底是老老实实的答道,“还有满园杂草,还有满地狼藉。除此之外,冯氏的生活用品一概还在。”
闻言,沈洪文险些被气出了一口老血!
这个冯氏,简直不像话!
若非是舍不得那院子,沈洪文定是会下令,一把火将院子直接给烧了!
“去,将那满园狼藉,都给我烧掉!”
他哆哆嗦嗦的吩咐了一句。
看着铁匣子里的东西,只有碎银几两、一些简单不值钱的首饰,还有几张数额小到忽略不计的银票。
李伯应声,吩咐了门外的下人立刻去烧掉。
“老爷,您今日为何突然想要积蓄了?”
他神色狐疑的看着沈洪文,只觉得他今儿有些反常,像是受什么刺激了。
“唉。”
沈洪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将铁匣子放下后,颓然的倒在了床上,“朱氏就要下葬了。虽然我心里没她,可她到底跟了我一场,这些年来是我冷落了他们母子二人。”
如今,他临终孤身一人……
妻子对他漠不关心,甚至恨不得他死;
儿女瘫痪的瘫痪、断绝关系的断绝关系,日子越过越好的一双兄妹俩,却是对他恨之入骨。
沈洪文如今,可真真是体会到了,何为“孤独终老”。
想要忏悔,却也只有李伯蹲在床边,耐心听他说完。
“我这一生啊,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错把鱼目当珍珠。”
沈洪文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如今想要弥补,怕是杭儿和清宁,也不会需要了。”
李伯眼神微微一变,“老爷,您……”
“我时日无多,我自己心里有数。”
沈洪文脸上笑意愈发凄楚。
他抬眼看向窗外,夜色蒙蒙。
看着天边几颗微弱的星光,他叹息着说道,“临终我想好好弥补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才会吩咐你将我的积蓄取来。”
“可谁知,冯氏那贱妇,竟是早已挥霍一空。”
只给他剩下了,满盒子的当票!
这个贱妇!
死不足惜!
从前,真真是他瞎了眼!
这番迟来的忏悔,让李伯也不禁动容,跟着红了眼眶。
他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老爷,您快别说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你日子还长着呢,别妄自菲薄!”
可惜,这番话没能被大小姐与二公子亲耳听到。
“大小姐与二公子,定能感受到老爷的疼爱,感动的热泪盈眶。”
这番话实属是劝慰沈洪文,李伯也昧着良心说了一句。
沈清宁与沈杭哪怕是听到他这些忏悔的话,怕仍是恨不得掐死他,又怎会因此动容、感动的热泪盈眶?
疼爱?
沈洪文对他们兄妹二人,何时有过半点疼爱?!
李伯略有些同情的看了沈洪文一眼。
见他似乎也有些动容。
沉思片刻后,沈洪文突然挣扎着下了地,缓缓在床边趴下。
见状,李伯一愣,“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沈洪文没有应声,只伸出手在床底下摸索着……片刻后,他神色一松,从床底下抠出了一只铁盒子出来。
李伯连忙走近,惊讶的看着他手中的铁盒子,“老爷,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