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殿外的脚步声一顿。
翠鸢紧紧抱着披风,再不敢推门而入,只将耳朵紧紧贴在殿门上,试图偷听惠贵人与眀奕会说什么。
“称帝?”
眀奕眼中有了些许神采。
他微微眯着眼,眼神深邃,“什么意思?”
“你父皇,病倒了。”
惠贵人警惕的四下看了看。
转念一想,这里是翊坤宫,这宫里宫外的都是她最信任的人。倒也不必,这般压着声音低声说话,料谁也不敢传出去!
于是,惠贵人挺直了腰杆。
她在凳子上坐下,“如今朝中一切,都是明瑾尘把持。”
“明朗不日回京,朝中大臣官职有了不小的变动。”
惠贵人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你父皇的人,都被明瑾尘给踢出去了,如今重要的那些内阁大臣,几乎都是他的人。”
而武将这边……
杜明忡与她反目成仇,用不得;
周威是明朗的岳丈,到时候自然会站在明朗那边,用不得;
京兆尹苏序,与宋钊交好,也用不得。
如此看来,倒也只有从杨瀚郁这边下手了。
“杨瀚郁是御林军都尉,整个御林军都听从他的调遣!咱们从外攻不得,便从内攻……只要拿下杨瀚郁,整个御林军便由咱们把持着。”
越说,越是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惠贵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顾眀奕若有所思的神色,她继续说道,“这宫里宫外,是御林军的地盘。”
“即便是周威他们带着大军来了,怕也暂时攻不下来。只要咱们死守,夺下了明瑾尘手中的权,到时候登上皇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罢,惠贵人又激动地搓了搓手,“你父皇病重,正是我出面的好时机。”
“只要说服你父皇,立下遗诏立你为帝……”
“即便他明朗回宫,即便明瑾尘把持着一切,有遗诏在,谁能奈何得了我们?!”
在惠贵人看来,明瑾尘让明朗回京,便是想让他登上皇位。
但她也算是了解明瑾尘。
只要遗诏在手,明渊立眀奕为储君……
哪怕明朗回京了,明瑾尘也不会为难眀奕,定是会遵从遗诏,扶持眀奕登基。这一点,惠贵人还是肯定的。
毕竟,明瑾尘辅佐明渊多年。
在她眼中,他对明渊这个皇兄敬重如父,敬爱有加。
辅佐朝政,也是格外精心。
所以,绝对不会违抗遗诏!
可是惠贵人怕是还不知,明瑾尘早已得知他们暗中做的那些苟且事儿。
知道先皇与宋皇后的死,与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惠贵人一心陷入美好的幻象中,只觉得很快眀奕就能登基为帝。而她,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了。
却没有想想,这一切到底可不可行。
眀奕很快便想明白其中关键。
“你还真是天真。”
他轻嗤一声,毫不客气道,“你当真以为,明瑾尘如你想的这般愚蠢?”
惠贵人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张脸立刻拉了下去,“你说什么?”
“父皇这段时日龙体康健,为何会突然病重?他病倒前,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
他虽然不想与惠贵人说话。
但如今,母子二人还算是绑在同一条贼船上的。
一旦惠贵人犯蠢,惹恼了明瑾尘,到时候他定是会无辜受牵连!
“见,见了明瑾尘,说什么话我就不知道了。”
惠贵人皱眉,一五一十的答道,“大概,是朝中大臣官职变动,他们兄弟二人在商议?”
她还没想明白,眀奕问这话的话外之音。
“商议?”
眀奕冷笑。
明瑾尘决定的事情,怕就连明渊也无法改变,还商议?
只要是明瑾尘进宫了,不管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明渊只要突然病倒……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一定是,被明瑾尘给气倒了!
惠贵人听出眀奕语气不对了,她脸色微微一沉,“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觉得如今我这副样子,凭什么与明瑾尘争?”
这句话,俨然是从眀奕牙缝间挤出来的。
惠贵人又是一愣。
眀奕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充满自嘲,“如今我半死不活,除了给你提供鲜血续命之外,还能做什么?”
他看着自己怎么也抬不起来的双手,目光晦暗。
心酸、愧疚、自责在心里蔓延开来。
惠贵人叹了一口气,“奕儿……”
“你也不必对我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我被你关进这翊坤宫,今晚是你第一次来看我。”
眀奕冷笑,眼中的自嘲再消失不见,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淡漠,“你生我养我一场,这份恩情,我也算是报了。”
“日后,可莫要拿什么生我养我的话,来堵着我。”
顿了顿,眀奕又道,“我恶心。”
惠贵人:“……”
她脸色渐渐变得苦涩。
是啊,她虽然生他一场。
但养他的是明渊,如今他用鲜血为她续命,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要与她彻底断绝母子关系吗?!
“奕儿。”
惠贵人不敢继续想下去,连忙转移话题,“我们不是要与明瑾尘争抢!你也知道,他定是不会抢走这个皇位。”
明瑾尘若是想要抢,怕是早早动手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这个皇位,本就是属于他的!
即便要抢回去,也是理所应当,明瑾尘能轻而易举从明渊手中抢走。
偏偏他没有动手,所以定是无心皇位。
他之所以卷入其中,无非是想要将这个皇位,给明朗罢了。
“与我们站在对立面的人,是明朗!”
惠贵人解释,“明瑾尘我们抢不过,明朗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贱种,难道咱们母子二人合力还无法对付吗?”
一听这话,眀奕脸上笑意愈发嘲讽。
明朗?
明朗身后,可不是明瑾尘么?
说到底,还是要与明瑾尘对着干。
他们母子二人……能有几分胜算?
眀奕撇过头去,明显不愿与惠贵人多言,只觉她又天真又愚蠢,偏还不自知!
与她多费唇舌作甚!
见眀奕不愿多言,惠贵人等了一会儿,只好面色凄苦的站起身来。她叮嘱他好生歇息,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直到殿门被合上,才见翠鸢守在门外。
见她出来了,翠鸢紧张的说道,“娘娘,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惠贵人脸色一变,“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