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满地鲜血。
犹如绽放的血色花朵,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海。
孙大夫躺在血海中,死不瞑目。
方才朱玄回来回话时,说孙大夫身子还温热,像是刚刚自尽。这会子他的尸体已经冰凉、有些僵硬了。
孙大夫的儿孙们,正跪在地上痛哭。
一名与顾卫年纪不相上下的中年男人,正死死地抱着一名衙役的腿。
“官爷!你可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我爹啊!”
这位,也叫孙大夫,是孙老大夫的儿子,孙谦。
顾清寒偏过头,小声对她解释道,“跪在地上的,是孙谦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还有他的弟妹们。”
孙家世代行医,在边疆生活多年。
孙大夫的女儿们,也都嫁的不远。
因此,这会子一家人全部都赶了过来。
衙役面色凝重,“孙大夫分明是自尽的!你让我怎么调查?”
顺着衙役的目光看去,只见孙大夫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他将匕首握得紧紧的,匕首上全是血。
脖子上的伤痕,鲜血已经凝固了。孙大夫将头偏向门口,沈清宁仔细看了一下,他虽将眼睛瞪得大大的。
但是,瞳孔中看不出什么。
都说,人死的时候,最后看见的情景,会映在瞳孔中。
她认真看了看,孙大夫眼中只有一扇门。
便是,这药铺的大门。
除此之外,再干净不过。
眼中神色有些愧疚、自责,唇边却荡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瞧着像是解脱。
揣测人心,沈清宁也有些经验。
眼下瞧着孙大夫这模样,她心里大抵是明白了。
正如顾卫所言,他与孙大夫也称得上是忘年交。这一次孙大夫被人威胁,对顾卫下手试图害死他,这几日怕是都良心不安。
今日,被沈清宁当众揭穿……
孙大夫被幕后的西郡人下了间接性失忆的药,药效已经发作,孙大夫心中对顾卫的愧疚,怕是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本是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人了。
既然事情都已经被揭发,他定是也觉得没脸再见顾卫。
所以,索性自我了断。
沈清宁猜到了,顾清寒也猜到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我爹并未打算追究此事,可孙大夫还是这样做了,倒是令人难以生恨。”
孙谦也对衙役道,“官爷,我爹素来与人无怨。”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我孙家世代行医,更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他哭着抹了一把眼泪,“官爷,你可一定要为我爹做主啊!”
看样子,孙大夫被人威胁的事儿,孙谦等人并不知晓。
因孙家的确是世代行医,衙门的人也都认识。
眼下见孙谦哭的伤心,衙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宽慰道,“这事儿我一定如实回禀大人,你们且放宽心。”
“若孙老大夫当真是被人谋害,衙门一定会查明真相,绝不会坐视不理!”
孙谦这才点点头,抱着孙大夫的尸体,“爹啊”的哭了起来。
因着这会子衙门中也挤进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孙家人又无心赶人,只跪在孙大夫身边痛哭。
所以,沈清宁与顾清寒的出现,也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
衙役低低的叹息一声,对孙谦道,“还是先将孙老大夫入土为安吧!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衙门便是。”
“孙老大夫已经年过七旬,这个年纪也算是……”
许是瞧着孙谦情绪悲戚,衙役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送了衙役出去后,孙家人痛哭一片。
想着孙大夫就这么走了,到底也与顾家多少有些牵连……
顾清寒这才走近,对孙谦道,“孙伯伯,孙大夫的事儿,节哀顺变吧。”
孙谦抬头,见是顾清寒,这才擦了擦眼泪,摇着头哽咽叹息,“清寒啊,你爹怎么样了?听说已经醒了?”
他与顾卫,自然也是认识的。
顾清寒点点头,“我爹已经醒了,多谢孙伯伯关心。”
既然孙谦知道,顾卫已经醒了。
想必,是孙大夫回来后,才告诉他的吧?
那么,为何孙大夫自尽,孙谦并未阻拦?
到底是不知道他自尽,还是有什么原因,所以并未阻拦?
想起方才孙谦对衙役说,请他们一定要为孙大夫伸冤,查明幕后凶手,为孙大夫报仇云云……沈清宁眼眸微微闪了一下。
或许,这其中还有隐情?
她看了一眼顾清寒,眼神意味深长。
兄妹二人虽多年未见,但骨子里流淌的鲜血是一样的。
因此,亲情使得他们默契十足。
只一眼,顾清寒便知道,沈清宁定是有话要说。
于是,他凑近孙谦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孙谦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抬眼看向沈清宁。他细细的打量了她好一会子,才对身边的几人叮嘱了几句。
他站起身来,领着沈清宁与顾清寒进了后院。
孙谦将院门关上,这才好奇的问道,“清寒,这位姑娘是?”
“是我表妹,沈清宁。”
顾清寒并未隐瞒。
孙谦自然听说过,当年顾家的事儿、以及京城沈家。
同为医者,对沈清宁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
听说这位便是医治好清溪镇天花的沈清宁,孙谦眼神震惊,随后一脸敬重的看向她,“原来是沈大小姐,是我孤陋寡闻了!”
“沈大小姐于我、于所有大夫而言,都是最敬佩之人!”
没想到,沈清宁会如此年轻……
这是让孙谦最诧异的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祁王如今也才年过二十几,沈大小姐又能年老到哪里去?
若真真是年老,还能称之为小姐吗?
孙谦收起心中杂念,一本正经的给沈清宁作了个揖,“原来,今日我爹从顾家回来,说有位神医在顾家。”
“这位神医,指的便是沈大小姐。”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传闻中,这位医毒双绝的沈大小姐……
孙谦眼中,泛着狂热、又夹杂着悲戚的神色。
“孙伯伯客气了。”
沈清宁跟着顾清寒,称呼孙谦为孙伯伯,关系瞬间拉近了一些,“对了孙伯伯,不知孙大夫今日回来,可有什么异常?”
刹那间,孙谦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