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沈杭体内的毒总算是解掉了。
只是眼下还未醒转，他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头上大汗淋漓。
可见，方才在鬼门关狠狠的挣扎了一番。
朱姨娘伏在床边，正在细细的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顾氏已经离去，明瑾尘也被百里宸请走，只有沈清宁环着双臂站在窗边。
给沈杭擦拭了汗水后，朱姨娘这才起身，犹豫着走到了沈清宁身后。
之前，因为沈清宁询问先夫人顾凝香的死因，朱姨娘没有如实告知。
她是怕，冯氏暗中报复。
也正是那一次后，她能察觉到，这位大小姐对她的态度冷漠淡然。
更何况，朱姨娘虽深居简出，却也听说不少、与这位大小姐有关的事迹。
也知道，这位大小姐不是个好招惹的。
于是，朱姨娘也不敢主动接近她。
眼下，到底是要为沈杭的事儿，给沈清宁致谢。
沈清宁看着窗外的暖阳，眉头紧皱似乎在沉思什么，并未察觉到朱姨娘的靠近。直到，“扑通”一声在身后响起。
她转头看去，只见朱姨娘已经跪在了地上。
她跪的笔直，看向沈清宁的目光中含着泪光。
“大小姐，今日多亏了你，杭儿才能捡回一条命。”
朱姨娘哽咽着说道，“大小姐的大恩大德，贱妾无以为报！就让贱妾，给大小姐磕个头吧！”
说罢，她便重重的给沈清宁磕了个头。
见状，沈清宁眼神幽深，却也并未搀扶朱姨娘站起身来。
她只问，“朱姨娘这是做什么？”
“大小姐，我知道，大小姐心中不喜贱妾。但是你也知道，贱妾与杭儿在府中身份卑微，地位低下。”
朱姨娘抬手拭泪，抽泣起来，“有些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
“贱妾不能全身而退倒也罢了，只是不能连累杭儿啊！”
她说的隐晦。
可沈清宁，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朱姨娘是在暗示，她娘亲顾凝香的死因。
她即便知道真相如何，却也不能说出来。就怕府中还会有人对她下手、对沈杭下手。
能让朱姨娘如此担心……
那幕后之人，沈清宁大抵猜到了。
其实，早在去年春日泛舟时，她便从冯氏嘴里听到，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时便知道，此事与冯氏脱不了干系。
于是，才有后面她处处报复冯氏几人。
但眼下听到朱姨娘一番话，沈清宁只觉得，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见她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朱姨娘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自己站起身来，“大小姐，有些话贱妾只能点到为止。”
“其余的，怕是要大小姐自己去查了。”
朱姨娘的话，肯定了沈清宁的猜测。
莫非，此事与沈洪文有关？！
当初，她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猜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我知道了。”
沈清宁微微颔首，再看向朱姨娘时，眼神缓和了一分，“你放心，只要你与二哥是一条心，我便不会对你怎样。”
沈杭与沈清宁，也算是一条心。
朱姨娘若是与沈杭一条心，便是与沈清宁一条心。
她点点头，神色感激，“承蒙大小姐照顾，贱妾与杭儿定是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沈清宁看了一眼沈杭，又叮嘱几句，转身出去了。
刚走出门，便见云舒神色古怪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
沈清宁挑眉问道，“你这是什么神色？”
云舒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神秘秘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可想知道，方才秦御史对老爷说了什么？”
沈清宁摇头，“你听见了？”
“奴婢方才回清宁园放药材，见老爷被秦御史拽进了南院。”
云舒吃吃的笑了起来，“瞧着老爷不情不愿的样子，奴婢心下好奇，便贴在门上偷听了。”
接着，她将秦御史与沈洪文的对话，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云舒笑的捂着肚子，半晌停不下来。
闻言，沈清宁也有些诧异。
秦御史，居然威胁沈洪文？！
之前，两人若说是针锋相对，到底也没有正面撕破脸皮。
今儿个，倒是古怪……
想起方才顾氏脸色也有些古怪，眼中带着全力压制的担忧。沈清宁心下生疑，忙对云舒问道，“母亲在哪里？”
云舒挠了挠头，“夫人说是身子不适，回寒香院歇息了。”
这会子，前院的宾客，都是沈洪文在招待。
沈清宁不想与这些牛鬼蛇神打招呼，心下担忧顾氏，便立刻去了寒香院。
谁知一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她眼神一紧，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只见顾氏趴在榻上，正在低声哭泣。
吴妈妈正跪在一旁，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顺气，压低声音宽慰道，“夫人别担心！公子定是会没事的！”
“眼下，也只是传闻罢了，到底还未确定呢！”
公子？
传闻？
沈清宁听得满头雾水。
她忙走近，疑惑的问道，“母亲，吴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见是沈清宁来了，吴妈妈与顾氏皆是脸色一变。
顾氏忙坐起身来，伸手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宁儿，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沈杭无碍了？”
吴妈妈也脸色踌躇着，缓缓站起身来。
沈清宁没有回答，只在顾氏身边坐下，继续问道，“母亲，你与吴妈妈方才在说什么？”
“担心谁？公子又是谁？出了什么事？”
这相府中，不是只有沈瑞与沈杭两位公子么？
难不成，顾氏是在为沈杭担忧痛哭？
她对这个庶子，素来没有感情，怎会因为沈杭中毒痛哭？
况且，还有沈清宁在旁医治，顾氏更不会担忧才对。
还有，她们说什么……传闻？
“什么传闻？”
沈清宁问道。
见她都听见了，顾氏原还想在心中组织措辞，想着该如何蒙混过去。对上她一双担忧的眸子，她到嘴边的话便只好咽了下去。
吴妈妈也哭道，“夫人，既然小姐都听见了，那就告诉小姐吧！”
“小姐还可以帮忙拿主意呢！”
顾氏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哽咽着对沈清宁道，“宁儿，你舅舅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