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清宁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他瞬间便明白了。
方才的一幕,她定是尽收眼底!
沈杭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后若无其事的冲她笑了笑,与下人一同搀扶着沈洪文,进了三皇子府后院。
考虑到,宴席上定是有宾客出现沈洪文这种情况。
因此,三皇子府的客房里,备着各种必需用品。
下人给沈洪文清理干净、又洗漱换下衣衫后,便将他放在了床上。
沈杭叮嘱下人去熬一碗醒酒汤过来,随后坐在了床沿上,眼神阴沉的盯着昏睡的沈洪文。
他眼中的恨意,已经压制不住。
右手缓缓伸进了衣袖中,像是在取什么东西一般。
眼瞧着他的手已经拿出来了,手下的物体在烛光照耀下,闪过一丝冷厉的寒光。
似乎,是一把出了鞘的匕首。
只是,不等沈杭有进一步动作,便听到房门被人敲响。是方才去熬醒酒汤的下人,手中端着碗进来了。
沈杭有些意外。
他忙将匕首重新塞了回去,站起身问道,“怎么这么快?”
“沈二公子有所不知,是殿下吩咐奴才们,早早熬制了醒酒汤。”
下人笑着将醒酒汤递给沈杭,“殿下说,今晚定是会有不少宾客醉酒,因此醒酒汤一直都备着,直接取来便是。”
“哦。”
沈杭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三皇子还真是细心。”
“是呢。”
下人也客气的笑了笑,转身出去了,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沈杭看着手中的醒酒汤,上前直接捏着沈洪文的嘴,给他灌了进去……
沈洪文本就昏睡着,因为醉酒的缘故,两边颧骨也泛着红光。整个人瞧着红光满面,像是一张脸都肿了。
冷不丁的,被沈杭灌下醒酒汤,沈洪文瞬间清醒过来。
挣扎之下,醒酒汤从嘴边、鼻子里都喷了出来,他被呛得不住咳嗽。
两只手也疯狂的拍打着床板,示意沈杭赶紧住手。
可惜,沈杭无动于衷。
直到将这整整一碗醒酒汤都灌了下去,沈杭这才将空碗放在一旁,缓缓挽起被醒酒汤打湿的衣袖,面无表情的看向沈洪文。
这会子,他脸上、衣裳上、甚至身下的床单枕头,都被打湿了。
这醒酒汤,效果的确是不错。
沈洪文虽仍是红光满面,可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趴在床沿上,不住咳嗽着。
良久才抬起头,气喘吁吁的瞪着沈杭,好半晌才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来,“你这个逆子!你这是要弑父吗?!”
在此之前,沈杭在他面前都是乖巧懂事。
今晚,竟是如此叛逆!
与平日里的沈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知,沈杭不以为然,只是轻笑一声,“父亲哪里的话?”
“儿子以为,你早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才是!毕竟大哥与我相比,不是一直都这么混账吗?”
沈杭挑眉,“大哥再如何混账,你也能宠着他惯着他。”
“为什么到了我这里,父亲的态度就如此鲜明了?”
闻言,沈洪文老脸一白。
他并非傻子。
相反,多年来的朝廷生活、朝中的勾心斗角,早已将他磨炼成了一个人精。
若说当年,被顾太傅拉起来的沈洪文,还欠缺一些火候。
那么如今的他,的确算是人精了。
只从沈杭这番话中,他便听出了其他意味来。
他分明就是在控诉,他这个做父亲的偏心!
但是,沈洪文可不自知。
他眉头紧皱,“我何时惯着你大哥了?只是你大哥自幼便要调皮一些,而你又是个懂事的,所以为父才会多关注你大哥一些。”
“因为为父知道,没有为父的关注你定也会茁壮成才……”
都这个时候了,沈洪文自然不会再嘴硬。
既然已经知道,沈杭是为什么这么对他。
那么,沈洪文自然不会再往枪口上撞!
顺着他的心意,说不准今晚他会好过一些……
可惜,沈杭早就不吃他这一套了。
他冷笑,“父亲可还记得,我小时候多次向你提出将对大哥的关心分给我一些。可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你也是这样的说辞。那时候我怕惹你生气,便只能将委屈咽下。”
“你可知,多少次我也希望,你能像对大哥一样对我?”
“你可知,我姨娘夜夜以泪洗面,以至于如今还不到五十,就已经双眼浑浊看不清东西?”
“不,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杭自嘲的勾起唇角,“你甚至不知道,你还有一位朱姨娘,被丢弃在晚霞园。”
“多年来,你不曾踏足晚霞园一步!甚至我姨娘连夜给你缝制的鞋子,也被你扔在角落里积灰,也不愿穿出去见人。”
他眼中的恨意加深,可脸色仍是平静无波。
沈洪文也震惊了。
他从未想过,沈杭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之所以考取功名,便是为了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这一切我都可以自己得到,而不需要靠你!”
尽管,靠沈洪文他也靠不着什么。
“我要自己发愤图强,给姨娘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寄人篱下!”
沈杭冷笑着,眼神冰冷的盯着沈洪文。
如此,沈洪文也算是明白了,沈杭今晚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原来,起因是因为沈瑞!
他不禁想起,那一晚在紫薇园,沈杭撞破他对沈清宁所说的、关于沈瑞,以及将来相府继承人的那些话。
难不成,这就是沈杭叛逆的原因?!
对上他阴沉沉的目光,沈洪文心下一惊。
方才,沈杭对他所做的一切……
不禁让他想起了,将来他年迈之后,沈杭是否也会这样对他?
他给他惯醒酒汤时可怕的模样,是否将来也会这样给他灌毒药?!
反正沈瑞已经被废了,所以将来是不指望他养老了……而沈清宁不但恨他,更是个女儿,将来是要出嫁的。
只有,指望沈杭了!
想到这里,沈洪文不禁打了个冷战,眼神惊恐的看向他,“你……”
“杭儿,我……”
他舌头都在打卷儿,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沈杭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正要开口,房门就被人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