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发生了何事？”韩四关切的急问。
“不小心被匪贼绑了。”慕清颜若无其事道，又看向邓岘，“邓知府，成都府有多少贼匪，藏匿何处，你可知晓？”
邓岘不语，刘锦河面色狐疑，“这位姑娘当真是从临安来的？之前双流县知县说是来自襄阳。”
慕清颜从袖兜掏出福宁金令朝邓岘丢去，“你们自己看。”
邓岘双手捧着金令仔细翻看。这精致，这花纹，这成色，绝非凡品。
“刘主簿这话也是可笑。襄阳人就不能去临安么？谁说在临安做事的人就得在临安土生土长？”韩四切笑。
刘锦河咂咂嘴，没再说什么。
之前这人找他打听闫五，转个头竟然成了临安来的人。他都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卷到不明不白的事情当中。
邓岘双手捧着金令还给慕清颜，“姑娘请收好。”
慕清颜将金令揣起来，“邓知府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邓岘有些尴尬，“这成都府城治安一向安稳，在我知成都府以来，不曾听说有贼匪出没的消息。所以姑娘的问题……我得重新从姑娘今夜遭遇查起。慕姑娘放心，不论有多少贼匪，我定极力铲除，斩草除根！”
“这帮贼匪可不简单，熟知我的身份，冲的就是我这个人，明显是扎根成都根基不浅。邓大人却说从未听闻贼匪消息？”
“确实不曾听闻。”
“慕姑娘既然遭贼匪掳绑，又是如何逃脱？”刘锦河问。
“我经历的事多了，求生之策还是会几招。我有必要与刘主簿交代么？”
韩四要冲慕清颜暗暗竖大拇指了。
如今的慕清颜早已不是去年初出茅庐，见谁都客气几分的人。何况跟随了他家公子那么久，不知不觉中也沾到了公子那股子傲人的脾性。在汴京都与金主面对面，在嘉王跟前都会有几分性情，此时在成都官员面前又算的了什么？更别说手中还有皇帝金令加持。
“不必，不必。”刘锦河退后半步。
慕清颜望向西南方，指了指，“贼窝在那边。但对方有警惕，并未将我绑入真正的贼窝，何况我成功脱逃，也会让他们更加小心。即便此时我带人杀去，估计也是扑个空，甚至会掉入对方陷阱。剿贼一事不能求一时之快，等回去做个计议。”
邓岘点头，“全听慕姑娘安排。”
“女贼首自称慕容以沫，你们可听过这个名字？”慕清颜又问。
“慕容氏？”
“她还说自己是辽东鲜卑后裔。”
“这倒不曾听说。辽东鲜卑后裔若来到这边，差不多应该是吐谷浑一支。不过在川蜀一带已经许多年没有吐谷浑人的消息。”
吐谷浑人？
慕清颜似乎隐约听说过吐谷浑是辽东鲜卑后裔这句话，却细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好像不是叔父讲给她的。
慕清颜跨上邓岘所在的小船，“邓大人，我们同行。我有些话请教。”
“不敢，不敢。”邓岘倒是客气。
韩四随后也上了这艘船。
船队向城中返回。
“吐谷浑人本姓慕容？”慕清颜对此有几分错愕。
慕容……慕容寅晟，他恰恰将慕字多加了一个字，两个姓氏只有一字之差。
这也就是她听说慕容以沫自报姓名之后心底有些怪异之感的由来。
一时间，这个姓氏似乎距离她有些莫名其妙的近了。
“是的。”邓岘讲道，“史书记载，大约九百多年前慕容涉归继任鲜卑慕容部落的酋长后，率族人从棘城迁至辽东郡，受我朝廷封大单于，其后嫡长子慕容廆继为单于，后代子孙建立燕国。而慕容涉归的次子，实则为慕容廆的庶出兄长慕容吐谷浑则率另一支族人西迁至青海，建立吐谷浑汗国，这两支慕容族人便分为南北慕容。”
“吐谷浑汗国延续差不多三百五十年，后被吐蕃所灭，残余王族流亡大唐，其首领曾被封为青海国王。贞观十四年，唐太宗曾将宗室之女弘化公主嫁吐谷浑王诺曷钵，是为唐将公主嫁于外蕃的开端。而广为流传称颂的文成公主嫁于吐蕃王松赞干布则是在弘化公主下嫁的第二年。”
听邓岘说到此，慕清颜想起丢失的星王石。韩致远曾说，星王石本是吐蕃赞普迎娶文成公主的聘礼，也是与外蕃有关啊。
邓岘见慕清颜在仔细听，便又继续讲道：“吐谷浑被吐蕃灭后，还有一部分吐谷浑人留居青海，依附吐蕃，是为西部吐谷浑，握有重兵。到三百年前吐蕃王室互相争斗，致使吐蕃陷于四分五裂，各部将领间又发生混战，民不聊生，奴隶平民皆暴动，最终吐蕃灭亡。而吐谷浑人则居住在湟水和大通河流域，依险屯聚自保，勉强生存。如今留在北地的鲜卑慕容旧地也早已被金人占领，不论是吐谷浑汗国，还是燕国，南北慕容都只剩下史书中的笔墨。而在近百年，流落出走的吐谷浑人又陆续返回甘青旧地，与湟水流域的吐谷浑人齐聚，但若说重建昔日吐谷浑汗国，失天时地利，人薄稀少，并不容易。”
“哦，原来如此。”慕清颜望着黑蒙蒙的江面，幽幽地吐出口气。
她的脑中有些乱，吐谷浑人，吐蕃人，星王石，像是几个魔怪纠缠在一起。
她还想到在临安时，陆元韶帮她查寻龙马图的一个结果。
陆游好友太学博士王炎告诉陆元韶，龙马图可能是鲜卑人信奉的图腾。王炎说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中，有称鲜卑所在的苑川河流域为“龙马之沃土”，似指其土地肥沃，但偏以龙马为指的说法或许出自某种演化。鲜卑部落多崇拜各种瑞兽，其中便有马鹿、狼等，不同崇拜的图腾代表不同部落种族，若有一支信奉传说中的龙马不足为奇。
当时，慕清颜还觉得提到鲜卑部落离她很是遥远。但韩致远也曾怀疑，龙马图可能出自四夷众族，而且年岁久远。而从邓岘说鲜卑慕容一族西迁便已是九百多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