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襄阳一败,师父是太谨慎了。谨慎也是为我们好,但该搏还是要搏一搏。”纥石烈塔牙双目沉下,“若不拿到韩致远,我死不瞑目。”
安娅双目也随之沉下,“是,做了这么多,最后连一个韩致远都没拿下,死不瞑目!”
二人目光中都迸发出如火如荼的恨意,安娅尤为强烈。
“纥石烈塔牙将军是恨我当年坏了你的事,又令你遭贬吧。”韩致远道。
对纥石烈塔牙的恨,他能理解。但安娅更甚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此时再回想她在临安对他的折辱,因嫉成恨也只是表面的样子罢了。
“若不是你,我还是金吾卫将军。”纥石烈塔牙握拳按在椅子扶手上,看了眼身旁的安娅,又接着道:“我的属下也不会死!”
“你前一句说错了。即便没有我,没有发生私派细作一事,你也坐不稳金吾卫将军的位子,更别指望高升,你以为金主会容得其他王侯的人手握兵权?不过,你后面一句倒是让我明白。”韩致远转向安娅,“不知安娅姑娘又与哪个因我而死的细作有深厚的情义?”
安娅腾然起身,声音略有颤抖,“惠松,你可记得这个名字?”
韩致远点头,“记得。当年被我困在扬州的细作之一,年轻而有胆量,宁死不屈。跳入熊熊烈火,最终只剩一具焦尸,身上留有一条金链,挂一金牌,刻有‘惠松’二字。存活下来的细作说,他真名叫兀颜惠松。”
“你说他是主动跳入火海,不是被你亲手推入火海吗?”安娅抬手指向一侧,“你是不是以为我无从知晓你做过的事!”
韩致远寻目望去,见在安娅所知角落,站着两个人,同样山匪的装束,看着却有些面熟。他蓦然想起,这二人正是当年被活捉的细作,后来送回金地,据说被金主贬至北地。
“是他们说,兀颜惠松是被我亲手推入火海?”韩致远冷凝的目光盯着那二人问。
那二人对视一眼,梗起脖子,“没错,只因惠松对你破口大骂,你便将他推入火海,活活烧死。都是我们亲眼所见!我们要是说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韩致远不屑一笑,“嘴上说说不痛不痒,你们也不怕老天爷的惩罚。”
“韩致远,你痛杀我爱,我便也让你尝尝失去挚爱之痛!都亭驿的那点事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你等着,睁大眼睛瞧瞧慕清颜会怎样在你的面前死去!”
“所以,你便一直忍着,故意靠近我,寻找我的软肋,直到试出颜娘。又利用颜娘将我引至襄阳。这也不对,”韩致远歪头一想,“你们早已计划在襄阳生事,即便没有颜娘的事,我也会到襄阳去,没必要用颜娘引我,反倒像是你纯粹只为引颜娘回襄阳。所以,只要你不提前取我性命,我最早也是死在襄阳,在襄阳的布局中,你们还需要我。你再恨我,也不能坏了你们的大局。或者说,选择我来襄阳,也是为最后成全你们,尤其是安娅复仇,一石二鸟之计。”
“那你说,我们要你何用?”纥石烈塔牙倚靠着椅背问。
韩致远道:“你们要用我查出襄阳案真相,揭破金人犯案阴谋。如此便能彻底激化宋金矛盾。在宋人看来,都是金人细作在襄阳为非作歹,而对此毫不知情的金主又不会承认一切,反以为是宋人蓄意破坏和亲,又反口诬陷金人,宋金双方都会因对方的态度而不满,激起出兵之意,供你们坐收渔翁之利。若襄阳案真相不明,宋朝廷百姓都以为是恨金宋人谋杀金商,掳劫公主,必然便失了对付金人的底气,朝廷中求和派认错赔礼等一圈服软态度下来,战事或许就化解了。你们可不愿一番折腾不达心意。”
“其实,使团在临安借挟持人质暴露公主陪嫁私物中携带盔甲,也是存心故意,你们需要一个对众暴露盔甲的契机,恰用在挟持人质上。暴露盔甲,当时无事,也就无人多言,但经襄阳生祸之后,必定会被我大宋主战派揪起,成为促发事态恶化的一笔。这也便是你们推波助澜之意。”
纥石烈塔牙缓缓拍了两下手,“韩大公子倒是看得明白。”
“只是,襄阳中不少事都有慕姑娘做了,但结果都是一样。”
“是,她做了不少事。”纥石烈塔牙踮起的脚尖用力在地上拧,“做的超多了!”
超过了预料,便适得其反。
如果慕清颜没有偷偷去见完颜璟,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这是最大的失算!
“有人想瞧瞧慕清颜的本事,我便做了这个牵线的。若不是她在后面追着,我也用不着加紧赶路,早两日抵达襄阳。”安娅重新坐下,“凡事皆有成败,我们也防着襄阳之计万一落败,只是不料败在一个女子之手。早知如此,在临安攒所山中,就该多使一把劲要了她的命!”
所以,使团早两日抵达襄阳,却在慕清颜到襄阳前一刻出事,其实是使团一行为避开慕清颜,特意赶早了两日?
韩致远眉头一紧,“是何人用你牵线?”
“是我师父。”纥石烈塔牙道。
“大当家,算命先生?也就是那个使用烟丸,爪功了得的神秘杀手?”
纥石烈塔牙笑而不语。
“你们又为何要黄贵妃的命?”韩致远问。
现在已经确定,出现在临安的那个背地里指手画脚的算命先生与眼前这帮人就是同伙,所有身份归一。
“你们贵妃的死可是与我们无关。是我们做的,我们承认,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也不会承担。”纥石烈塔牙否认此事。
安娅也道:“不要把所有事都算到我们头上,我们可瞧不上你们贵妃的命!”
事已至此,韩致远知道他们没必要说谎。也就是说,谋杀黄贵妃应该只是那算命先生的主意。于是又问,“你们的大当家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