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商被杀与金国公主遭劫的消息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一路上,慕清颜听到最多的便是阵阵唏嘘声。
顺路,她了解个大概。
七月十五中元夜,一名金国客商在樊城的一家酒肆遇刺,被割掉头颅。时隔七日,七月二十二夜,又一名金商死于互市客栈,也是头颅不翼而飞。而完颜英则是于昨日七月二十六午后在互市遇劫,失去下落。
慕清颜正琢磨如何找府衙的人打探具体内情,几名官差拦住了她的路,为首是个三十来岁的捕快模样的人,拱手道:“请问可是慕姑娘?”
“是。”
直接问到跟前,慕清颜否认不得,“请问差爷有何事?”
“知府大人有请。”捕快带人侧身让开前方道路。
慕清颜诧异,她正想找府衙的人打问,知府大人竟也来找她?
但不论怎样,这是一条通往襄阳府衙的路。
慕成安在襄阳时,慕清颜曾随叔父到过襄阳府衙,不过那是数年前,如今知府大人都已经又换了两任,带路的捕快也是面生。
但这位捕快比较健谈,在路上主动介绍说他名叫窦安,是随今年新上任的知府吴大人一起调到襄阳府。还说是监东门官传讯报之慕姑娘入城消息,吴知府便命他前来寻人。
慕清颜想到是那个训斥小林等守卫的监门官,暗地里还跑去府衙通风报信,不知是献的哪方殷勤。
听这位窦捕头与叔父的名字重合,慕清颜多看了他两眼,“是为金人的事?”
金国客商,还有金国公主。
“路上不好说,到了府衙吴大人自会与姑娘一应说明。”
……
襄阳知府吴琚在厅中负手踱步,桌案上是他刚写好的字,一幅狂草失了平日的果断柔润,带出阵阵烦乱之气。
听说慕清颜到了府衙,直接便将人召到后厅。
踏入厅中的第一眼,慕清颜先看到的是张贴在墙上的几幅字,似乎像是襄阳漫士米芾的墨宝,却无米襄阳的落款。
叔父在世时,曾得襄阳书法大家米芾后人馈赠。那幅字重新装裱之后一直挂在家中,去年离家时才被她收起。叔父其实不怎么懂字,但听人说米芾之字别具一格,自成一家,徽宗曾召其为书画院博士,官至礼部员外郎,人称米襄阳,其字为天下后人效仿。
这位吴知府看来也是爱字之人,将米襄阳之字习到炉火纯青之地。而再看桌上那幅略显无章的狂草,却是另一番心境。
“慕姑娘可是看出什么?”吴琚走到桌后坐下。
“慕姑娘,这位便是吴大人。”窦安见慕清颜进门后没有反应,赶紧提醒。
“参见吴大人。”慕清颜忙福身行礼,“大人见谅,民女一时失神,只顾得胡思乱想。”
“你也是见过朱夫子的人,又与致远交好,不必拘谨。”吴琚的口吻中不带任何官腔。
如此平易近人之色令慕清颜错愕,不想如今新任襄阳知府是如此之人?似乎与韩致远也有来往?
“慕姑娘的事我有所耳闻,知道姑娘是一位聪慧多能的女子。之前便让人去寻找姑娘,不想姑娘不在家中,今日监门官来报,说姑娘回到襄阳,我便不等姑娘回家,就让窦安去把姑娘接到府衙,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慕清颜品味着吴琚所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思,不像是刻意安排,再次福身道:“吴大人实在客气,民女不敢当。”
“慕姑娘,吴大人对看得起的人都是这般和气,说不必拘谨,你便随意就好,不要见外,否则吴大人反会不高兴。”窦安道,“路上慕姑娘不是问我吴大人找你何事?”
慕清颜见对方态度如此,便也少去客套,“吴大人说之前便寻我,可是为眼下襄阳发生的案子?为何吴大人会想到我?”
吴琚道:“知晓慕姑娘是闯过临安城与漳州城的人,遇到棘手之事,我又怎能想不到找姑娘帮忙?换做任何一个官员在此,应该都会有此心。求之姑娘,在有些人看来似乎有失官府颜面,却是一个办法。为襄阳排忧解难,想必慕姑娘不会推辞。”
听吴知府把话说到此,慕清颜无视其中追捧之意,顺势问道:“金使究竟如何遭劫?”
“慕姑娘想必在路上已经听说有金国客商被杀。”吴琚则先提到断头案。
“略有耳闻,与此案有关?”
窦安经吴琚授意代答:“七月二十四日上午,金使抵达襄阳府。我们以为他们稍作休整便会直接离开,不料那位长乐公主说,听闻有金人在襄阳遇害,执意留下等候消息。但两日过去,两起命案均无进展,长乐公主便亲自去案发地查看,于午后到互市,原本停在一家皮货商铺外的马匹突然像是受了惊,拖着车厢狂奔,正从长乐公主身边扫过。众人只恐公主躲避不及被撞伤,却不想那马车奔过之时,一只手从车厢中伸出瞬间便将公主掳拽上车。待众人追上那辆马车,车厢中早已空无一人。互市总领闻讯,即刻下令将互市包围搜寻,无果。”
“马车最后没有跑出互市?”慕清颜问。
互市是宋金物资交易的集市。
绍兴三十一年,金主海陵王完颜亮单方撕毁与大宋的和议,举兵南侵。绍兴三十二年,岳家军与金兵大战光化军,邓城被岳家军收复,金兵一时难以拿下襄阳,襄邓便成了宋金对峙之地。乾道元年,设邓城为榷场,建为宋金边境贸易的互市,方便双方物资交流,实则是出于朝政目的,以求达到双方和解。
慕清颜虽自幼生于襄阳,却从未去过榷场。叔父去那边办事时也不会带她。贸易要塞,虽有朝廷严加管制,商人和睦往来,但毕竟在宋金交界之地,难免会有事端,在大宋并未完全收复失地前,慕成安不愿慕清颜跑到那边去。
“没有。”窦安道,“马车在互市绕圈,最后停在一家布匹铺子前。皮货商是金人,布匹商是徽州人,两家都在榷场做了十几年生意,从未生事,其掌柜等人均已被榷署押发官羁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