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黄瓜叶,落了不少。”慕清颜折身回望那块菜地。
挽心跟着转头去看自己一路踩过来的地面,“是被那天的雨水打落的。”
“那这些叶子也太脆弱了。对了,可曾听负责灶房的宫人说这两夜那只猫还来偷吃?”
“似乎没听到老青头嚷嚷,或者找他确认一下?”挽心疑惑,“慕姑娘似乎在意那只猫?”
“你先去确认一下,我才好说。我四处再转转,等你消息。”
挽心只得揣着不解去找老青头。
待她走后,慕清颜便继续在这附近来回查看。
流水过去,下一层石阶,是一小丛竹林,新生的竹干大概手指粗细,密集在一起,组成了一排青帐,只有中间劈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小道也是被竹叶铺满,不过浅浅一层,踏上去也不觉什么声响。
穿过这条竹林小道,蹭了一身潮湿的慕清颜来到仁安殿的一面苑墙前。不过苑墙与竹林之间还隔着一堆废弃的石块,石块周围长满了乱草。
这些石块看起来像是堆砌假山用的石料,不知为何被乱丢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上面布满了苔藓,从石缝中还冒出不少草头。
“喵——”
石堆后传出两声猫叫。
一路走来,慕清颜倒是看见不少猫爪子印,菜地被翻起的泥土中,水道岸边的青石上,翠绿的竹竿,石块的苔藓,都有那梅花似得印痕,或者划过的长长指印。
慕清颜绕到石堆后,一只黄猫窜了出来,眨眼便溜到苑墙上。她留意到,这石堆背后的几个大石块像是刚重新落在那里,虽然也布有苔藓,可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很明显,只有被移动过才能破坏掉多年的烙印。一眼看去,或许会以为是这堆石头不稳,从上面掉下了几块,毫无规矩的重新叠落的缘故。可搬开一块石头细看,会发现石头上的苔藓有地方被抹擦过,而不像是滚落时碰撞的划蹭。
划蹭的痕迹带着石棱的锋锐,抹擦过的痕迹相对柔软,没有清晰的印道,却与整体的苔藓长势不平,像是一块展平的面饼被碾了一角。这便是双手搬动石块留下的抹痕。
慕清颜找了块尖长形的石头,撬着那几块大石头的缝隙,把它们都一一翻倒。且不说这几块石头都有同样的疑点,它们再次倒下之后,被它们遮挡的石堆下面露出一个凹进去的洞,差不多能容一个人坐下的高度,躺倒的宽长,里面摊了不少枯黄的竹叶。
“慕姑娘!”
这时,挽心急匆匆地跑来,“你怎么来这里?我们都不怎么过来的。”
慕清颜盯着石堆下的洞,“这是什么地方?”
从这个露出的洞才能看出,这些石块并非自然堆放,它的下面有个稳固的支撑。
“这里原来是池塘,这堆石头原本是座假山,水从下面穿过,连着墙那边,还有那片竹子。”挽心指指周围的地形。
慕清颜想起自己经过竹林前走下一层石阶,原来是这个原因。她还奇怪这边地势为何会低,不像别处那般平整。
“婢子也是听说的,之前仁安殿是太上皇的蔡贵妃住处,而且,这面苑墙外很大一片地方也都属于仁安殿,这里原本是一座荷花池。淳熙十二年,蔡贵妃病逝的那年夏,这座池子的荷花开的最盛,大家都说是吉兆,可谁知那年秋天,蔡贵妃病逝,咽气前,蔡贵妃要太上皇带她来看这座荷花池,回忆他们一起赏荷的美景,蔡贵妃就是在这池塘的竹筏上合上眼的,听说蔡贵妃合眼的时候,竹筏正停靠在这座假山旁。”
“后来,太上皇便下令抽干池塘的水,毁了满池荷花,推倒假山,将这片地方从仁安殿割掉,后来可能是还存着一些回忆,又将假山这边的地方留下,只把苑墙那边隔开。推倒的假山也没有再动,就这样乱堆放在此处,后来整修,那边栽种了竹子,假山挨着苑墙,就这样荒着,看起来……看起来有些像是坟墓。”
自然是那位蔡贵妃的坟墓。挽心不敢明说。
“圣上登基,黄良娣被封贵妃。”挽心继续说道,“原本圣上不愿黄贵妃住在仁安殿,可贵妃喜欢仁安殿的景致,圣上拗不过,便将这边划为我们宫人的住处,灶房也改设到这边,为的是替贵妃挡住这边的晦气。不过这边靠墙,也没什么可赏的景致,贵妃不会无故过来的。”
“黄贵妃不过来,也会有别的人过来。”慕清颜弯身钻进石洞,从枯黄的竹叶中捏起一撮黄色的猫毛,“就叫他猫精吧。”
“猫精?”挽心一愣。
“若不是这猫成了精,它怎么知道藏在这洞里还要铺一层叶子?”
“这叶子……”
“被风吹过来的?”
挽心轻轻的摇摇头,盯着石洞的目光咻然惊亮,“难道……”
慕清颜问,“你找那个老青头问清楚了么?”
“哦,老青头说前夜昨夜猫都没有来偷吃。”
“那就对了。”
慕清颜丢落手中团着的一把竹叶,“猫精已经跑了。翠心刚出事时,我就该找你细问,查到这里!”
那时,或许还能抢得几分运气。
只可惜,她认为翠心是被慈明殿的人下的手,因其为了对付皇后不择手段而愤然,追到慈明殿去质问,耽误了时机。后来她又想着老花与上方寺,出宫跑了一圈,今早还在碧落轩闹情绪!
她时时谨慎小心,以为自己很快便纠正错误,结果依然棋落一招,犯了不小的错,延迟了这么久!
“这里……这里真藏了人?”挽心怔怔的看着蹲在石洞口的慕清颜。
她明显感受到慕清颜身上的怒意,还有之前送朝食时,见慕清颜心情不好,不负起初的冷静。她很担心,自己会被当做撒气包,被稀里糊涂地拿去交差。
慕清颜回头,见挽心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想想也是自己的情绪吓着她。若她的情绪一而再的起伏,岂不是又落了一招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