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喘了几口粗气，站起身，“弘元大师……我路上碰到金国公主要来……上方寺，不想公主稍有不慎，马匹受惊……”
“慕清颜，你胡说什么！”完颜英也累得不轻，好不容易从趴着的马背上直起身。
慕清颜道：“公主放心，这马……如何受惊之事……我不会与人说。”
这话听来好似完颜英有说不得的缘由。
“慕清颜！”完颜英跳下马背，要与慕清颜算账。
不便要她的命，还不能给她吃几鞭子教训？
“你俩……还不赶紧送公主休息！”慕清颜边向侧边避让，边提醒后面跟来的两个随从。
那二人自知守护不周，顾不得恼怒慕清颜，忙赶着迎向他们的主子。
弘元双手合一，“阿弥陀佛，原来是金国公主驾临，请斋房一坐。”
慕清颜趁机折步，快步奔向其中一个随从的马，不等完颜英追来便已翻上马背。
“长乐公主，圣上还在宫中等我消息，恕不便奉陪。还请弘元大师照应公主，回去之后我便通禀公主下落，必定有人来接。”
慕清颜留下一声招呼，立马掉头奔出上方寺。
一口气奔到孝仁坊前，回头见没人追来，慕清颜方松了口气，抖了抖发软的双腿，搓搓勒出两道紫痕的双掌，放慢马速，悠悠地穿过孝仁坊，回到御街。
“慕姑娘！”
慕清颜打算去都亭驿报个信，经过六部桥的时候被人叫住。闻声转头望去，见是赵扩与他的一名随卫，正是那随卫替赵扩叫人。
此时落日已经西下，天色只揪住最后的一抹光亮。赵扩策马率先走近这一眼便能够认出的匆忙身影。
“嘉王殿下。”慕清颜只得停下打招呼。
见她一头汗渍，脸色微红，说话还有些气喘，再看马脖子上拴挂的是都亭驿的牌符，赵扩疑问，“你这是急着去哪里？”
“去都亭驿传句话，金国的公主在上方寺。”
慕清颜想，把消息告诉赵扩也是一样，省的她再往都亭驿跑。
闻言，赵扩似乎明白，双目一紧，“完颜英又对你做什么？”
“大呼小叫而已。”慕清颜下马，“正好碰到殿下，就不必我再去报信了。您让人把这马送回都亭驿吧，我可直接回宫。”
赵扩没有拒绝，命身边的随卫与慕清颜换了马，去都亭驿安排做事。他则带慕清颜通过刑部的小门，来到偏堂。
慕清颜本想趁机再去东厢房看眼老花，又不想赵扩多问，打消了念头。
很快，刑部差役送来茶水。赵扩将人打发走后，便在正厢房的书桌后坐下，倒了杯茶，没有喝，而是将这杯茶推到桌侧，“坐。”
慕清颜确实又累又渴，没做推辞，依着赵扩的言行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几口，方觉喉咙舒服了许多，“谢殿下。”
“今日致远在这里呆了挺长时间，看来是手脚没闲着。”赵扩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划，没有沾到任何灰尘。
慕清颜双手捧着茶盏，看着赵扩的位置有些恍惚。那是韩致远常坐的地方，而她便曾坐在旁边与他一起谈论案情。虽然在偏堂的日子很短，却历历在目。
韩致远亲自打扫偏堂，一定是揣着满腹烦闷。
他在等她，可她负了他。
“殿下何必提及不相干之人。”慕清颜又喝了口茶，咽下满口苦涩。
见天色越来越暗，赵扩点燃桌旁油灯，“想必完颜英不只是对你大呼小叫。你们怎么会跑到上方寺？”
“听闻黄贵妃常去上方寺进香，出事前不久便去过，我想循着她的足迹查查看。”
“查到什么？”
“没有。却在僻静之路碰到长乐公主。”
赵扩心底一提，“她是要去上方寺，还是特意为寻你而去？”
“殿下以为呢？”慕清颜放下茶盏。
赵扩拧眉，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不觉握紧，“这金人确实是麻烦。你是如何脱身？”
韩致远赶着安排人保护慕清颜，完颜英那边却已抢先动手，可是不小的失算。金人做事的速度真是太快！
“趁他们不留意，抢了他们的马跑掉的。”慕清颜轻描淡说。
赵扩斜藐眼桌侧，“完颜英可是越发巴不得你死！”
“我不想招惹她。”
可是有什么办法？她的让步只是与韩侂胄的交易，却压不住完颜英的嫉恨。
“只要完颜英留在临安，你就脱不了麻烦，一次跑掉是侥幸，之后难保再发生什么事。这种情况要知会父皇，由父皇光明正大派人保护你，才可让完颜英收敛。”
赵扩原本打算进宫安排人手留意慕清颜周围情形，当即改变主意，决定通过圣意将此事由暗转明，让金使知道宋皇对慕清颜的注重，不敢轻易在大宋的地盘冲撞圣威。
“让圣上派人盯着我……”
慕清颜想想，那感觉与贴身监视无异，但这也是眼下能够保自己安生的最好办法，“也罢。”
其实，他们还有话并未挑明。
皇帝肯保她，也是在她查探贵妃之死的期限内。而等期限一至，也正是完颜英与韩致远完婚之时，且不说她到时的死活，完颜英将要携韩致远赴金，也就无暇再针对她。
……
赵扩与慕清颜一同来到福宁殿。
皇帝已经就寝，听闻慕清颜带来贵妃消息，起身宣见。
要交代皇帝赵惇，慕清颜只得将事情经过大致禀明，省去了太上皇后那边的提点，只说她是为追寻贵妃踪迹去了上方寺。
“你打扰朕的休息，就送来这么一块烂布？”
赵惇只看了一眼便将那块缎布丢还给慕清颜。
慕清颜捡起被丢到脚下的缎布，“贵妃疑似平日藏着心事，民女斗胆请问圣上，可有觉察？”
“一派胡言！”赵惇怒斥，“倩娘与朕在一起开开心心，哪里有什么心事？只凭她去烧几炷香，诵几段经文便说她心事重重，可笑至极！倩娘与宫外之人向无往来，你别抓住点儿什么就琢磨着往倩娘身上栽。照你这看法，是不是最终还会认定倩娘是设局自尽不成！慕清颜，朕告诉你，若你十日期限内给不出令朕满意的答复，朕绝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