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都知取笑民女了。那是民女一时冲动口出狂言，张都知大人大量请不要当真。还是您说得对，临安的人，临安的事原本都不属于民女这样一个出自襄阳村野之人。”
“你想明白就好！”张成和负手转身，走回池边，“说吧，你从陈都知那里问到了什么？”
“回张都知前，民女想先见到挽心、翠心还有雨心三人。”慕清颜道。
张成和回头深望了她一眼，敛起不明的目光，“那就走吧。”
……
仁安殿没了主子，原本宫人们都该遣散，可由于贵妃之死不明，皇帝便让这些宫人照旧留在仁安殿，等着最后定夺。所以，这些人见到张成和出入，无不紧张，生怕自己受到什么牵连。
“见过张都知。”
前脚刚回来的雨心见二人随后跟到，不免奇怪。
“翠心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好。”
慕清颜见翠心双目还是有些失神，由雨心与挽心扶着站在中间，木讷地行礼。
雨心道：“是，她只是情绪稳重了一些，但还是对发生过的事说不清道不明，睡着后经常梦魇，说胡话。”
“那她便尽管听着就是。”慕清颜向张成和致意，面向三人，“昨晚我去了重华殿见过陈都知寻问了一些情况。陈都知告诉我说，当年负责给东宫挑选宫婢，也就是选出你们三人的其实是一位叫孟亮的押班负责。”
雨心一听这话，脸色立变，“慕清颜，你什么意思？你就是执意要针对我们，你针对我一个便罢，不要针对翠心与挽心！是我去向张都知告状，说你昨晚去过重华殿，还提着红灯笼回来！”
“这本来就是事实，我这不正在与张都知解释？谈何针对？”
雨心还想说什么，被张成和呵斥打断，“住口！听她说完。”
雨心不敢多言，气鼓鼓地瞪着慕清颜。
“那个叫孟亮的押班本都知也知道，他两年前犯下重罪杖责而死。”张成和又道。
“是，陈都知也说过。不过陈都知还说孟亮死后有人将一本从孟亮遗物中发现的账本交给他。”
“哦？什么账本？”
“是他收受好处替人办事留下的记录。”
“这样一份东西，大概是孟亮想为以后万一留下个备用。”
张成和明白，类似的东西并不罕见，来往的多了，自然少不了各种账目，多心之人特意记下也不足为奇。
慕清颜继续道：“陈都知随便翻看几页那账本，见关系到宫中不少人，不过都是想捡些便宜的差事，宫人们一些讨便宜的心思，无足轻重，人情世故不分高低贵贱都免不了，只要没有什么危害，他不愿生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将那账本扣下。不过昨日，陈都知听民女提点，又想到孟亮品性，决定找那账本去核实，看四年前向东宫调派宫婢一事是否存有某种私下往来。不过时隔两年，又随太上皇移居重华殿，要将那账本翻出来需要些时间，民女便先回仁安殿等候消息。”
“你等账本便等着，有什么话禀知张都知便是，与张都知来找我们做什么？”雨心小心看眼张成和，低声埋怨，“我们当年被调往东宫，清清白白，账本中又不会有我们的关系。”
张成和负手踱步，绕三人一周，“本都知明白慕清颜的意思。她是想给你们招供的机会，只要陈都知还未送来孟亮那账本，你们主动交代便可算是自首。”
“张都知说的是，我提前泄露此事并非针对你们，而是给你们机会，毕竟你们服侍黄贵妃多年，贵妃心善，她若在天有灵，也不想难为你们。”慕清颜向张成和福身，“张都知，请在此案了结之后再与民女清算擅自做主之过。”
“你记得就好！”张成和甩袖，走到一旁坐下，“事已至此，有什么话你就接着说吧。”
慕清颜于是直身面向三人，“据我所知，在宫中做苦差的，若不是犯过什么错，便是出身低微的新人，而你们三人都属于后者。虽然当时黄贵妃说要从苦差中选人，是你们这些做苦差的宫婢的一次机会，可苦差里也必定有不少各方混的熟络的老宫人，而你们只不过刚入宫不久，可以说两眼一抹黑，还需在宫中多加摸索，断没有买通孟亮的门路，但你们却得到如此好运，真是靠了自己平日的好表现，还是……”
慕清颜的目光先从挽心脸上滑过，“还是你们有幸入了哪个贵人的眼，帮你们打点？”
“贵人？若说贵人婢子倒是真有，就是当年在司膳房管婢子的李良使。”雨心道，“婢子记得，是李良使将婢子引见给孟押班。因为孟押班要给东宫寻几个勤快懂事的宫婢，还剩下一个名额，李良使觉得婢子合适。婢子没想到会被李良使选中，从到司膳房做差，婢子从未与李良使有过私下交道。临走前，婢子也问过李良使，李良使只说她秉公办事，觉得谁合适便推举谁。”
“司膳房的李良使，如今已经是尚食局李常侍，此人倒确实公允。”张成和道，“听说被宫人私下称为尚食局的‘青天老爷’？眼皮子底下任何纷争全都秉公处理，从不徇私偏颇。”
“张都知说得是，如今李良使已是李常侍，不过婢子离开司膳房后，直到圣上登基，随贵妃入主仁安殿后，因为一些需要方与尚食局偶有来往，但与李常侍也并未见过几面。”
“可是婢子听闻，那位李常侍与选我们的孟押班是同乡，孟押班罪罚受死后，李常侍还为他偷偷烧过纸钱，似乎……似乎……”挽心边想，边吞吐道，“似乎被她在尚食局得罪过的人发现告发……当时是……是陈都知……念在她的举止是人之常情，又无其他过错，便从轻处罚，只扣了三月俸银，引以为戒。”
“还有这等事？”张成和若有所思。
这些关系也做不得假，之前不了解是因为不在意，若留心，自然能弄个一清二楚。
“挽心，你说这些做什么？”雨心有些奇怪的看着挽心，“李常侍与孟押班如何，与我又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