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贵妃是被什么东西吸引?”韩致远回头问。
“我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黄贵妃确实是曾讶疑一声。”慕清颜肯定。
“若如此,我前面的话就该收回。黄贵妃没有当即丧命,肯定会说出她落水的诱因,不论她看到什么都是可疑,都会成为凶手的遗漏,即使没有你,也会对他不利。所以看来,只要黄贵妃落水,便必死无疑!”
韩致远的话无疑是更加确认了此案的难度,慕清颜实在不解,“可如何保证必死无疑?就因为黄贵妃身体不好?油污、引诱,还有算定贵妃生还的机会,这三者搭配的恰如其分才能促成这桩命案。”
“那个嫁祸你的雨心呢?”韩致远又问。
“雨心心眼是多,但又没有遮拦,看起来咋咋呼呼的不像是能做暗事的人,又帮着翠心挽心说话,担心她们的安危。可又怎能肯定呢?之前可怜的鬼妞,还有热心正气的何四娘哪个看起来像为非作歹之人?”慕清颜道,“这三个侍婢都是黄贵妃身边的人,最清楚贵妃的举止习性,加以巧合利用也说不准,雨心也有做‘第三人’的可能。不过,这些话我没有与其他任何人说,也还没有直接理会她们几个,免得我还没有拿到什么证据只听她们哭吵,或者再给了其他真凶什么可乘之机。”
“呵,慕姑娘一年没出手,出手更老练。”韩致远又踱回到慕清颜面前,低垂的星眸吟着宠溺的笑意。
“就取笑我。”慕清颜哼鼻,甩掉一脑袋的疑问,“你快歇息吧,我得走了。”
韩致远把准备转身的慕清颜拽住,“我再多说两句。你的话没错,做侍婢能做到深得主子信任确实得有几分手段才行,不出事则罢,出了事那几个宫婢一个都不能轻心。就算有人想谋杀黄贵妃,也得有人做好内应,或者就是仁安殿的人设局下手。否则平白无故一个外人溜进仁安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主谋难测,先找到被唆使的那个顺藤摸瓜也是办法。只不过你要在众人中周旋也不容易,千万要仔细。”
慕清颜笑道:“知道啦,知道啦,韩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啰嗦?宫里的水再深,哪有之前在漳州的经历危险?那时你把我送到上杭,都没见有怎样嘱咐。当时面对的可是一帮杀人如麻的反贼,这时要抓的不过是个杀人凶手而已。”
“翻旧账是不是?”
想起旧事,韩致远其实心有余悸。
慕清颜只是举了个例子,却意识到不小心扎到了韩致远,赶忙否认,“我们之间没有旧账。”
“有没有之后再说。”韩致远知道眼下该要紧说什么,“你先回仁安殿,我也会设法先去查一下那三个宫婢的底,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过往。”
“好。”慕清颜点头。
“还有,”韩致远继续道,“昨日你刚泡过水,一身湿捂了那么久,还不确定是否对身体有影响,若觉得稍有不适就去慈宁殿找太皇太后,让她唤个太医瞧瞧,千万不要硬扛。”
“哎呦,你别瞎说,我身体可好着。我这乡下人皮糟肉厚,多能折腾你又不是不知道,瞎担心个什么劲儿?”慕清颜俏皮地捏捏韩致远的鼻子,“韩公子变的这么啰嗦可不好,让人瞧了笑话。”
韩致远吸吸鼻子,“谁想笑话笑话去,本公子爱怎样便怎样。”
“不说了,我真得走了。”慕清颜按住腕上红绳。
韩致远稍加用力攥了攥慕清颜的胳膊,方缓缓松开手指,却在慕清颜转身前,又抬手抚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小心!”
千言万语,还是只凝为这两个字。
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啊,他会与她一路同行。
……
韩致远没有提醒慕清颜,其实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虽说他是受太上皇传召返回临安,但皇帝在上,他这个迎使官总得要进宫面圣复命。已经拖延了挺久,再拖延就说不过去了。
趁与慕清颜拉开点进宫的时间,韩致远将锈铁刀牌上的龙马图又临摹了一幅,便于碰到合适的人或机会时查问。
进宫后,韩致远在福宁殿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皇帝的宣见。
皇帝是在仁安殿养病,但按照规矩,外臣不可随意踏入后宫殿苑,想要面圣还得在勤政殿或者福宁殿等候圣意。早已有人去仁安殿禀奏皇帝,却迟迟没有回信,任韩致远空晾在福宁殿外,顶着渐渐阴沉的风。
积压了几个时辰的云雨眼看就要落下来,一阵阵风将福宁殿悬挂的白绫吹的呼呼作响,门上的两盏白灯笼好似摇曳的白幡在拼力的招引什么。
韩致远被风吹的有些心烦意乱,知道皇帝是故意晾着他,决定破规矩闯仁安殿面圣,顺便亲眼瞧瞧案发现场。反正皇帝对他的意见大得很,也不差再多错一个。
刚走出没几步,见御侍都知张成和回来。
“韩致远啊,韩致远!圣上已经重病,你怎么还不让圣上省心?”张成和一走到韩致远跟前,便手指着他的鼻子责怪。
韩致远作势拱手,“张都知,致远回来就是为查明黄贵妃命案,为圣上排忧。”
“宫中命案有人在查,可金国使臣那边指名要你做迎使官,你就这么先一步跑回来,丢下金使怎么交代?两国难得和平相处,你这不是在挑事么?你独自来来去去无人理会,可这趟差却关系到两国交好,大宋的安定!”
“金使那边我已经安抚好,他们也很同情圣上,让我先替他们带来对圣上的问候,道一声节哀。”
“口是心非。嘴巴上说好听的,你知道他们心中到底怎么想?”张成和负手道,“这趟面圣就免了,圣上不愿见你。你也休得玩弄什么心思,赶紧把慕清颜给送回来!圣上的十日期限乃金口玉言,即使太上皇也挡不掉,既然她卷进这件事,最好老老实实做她该做的,担她该担的,免得让小命丢得更快,死得更惨!待将圣上激怒忍无可忍,连你也一同问罪,别以为曾护驾有功或者搬出太上皇就能救的了你!”
“颜娘没回仁安殿?”韩致远从张成和的一堆训斥中只留意到其中的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