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后不知也是一宿未眠,还是被赵扩惊醒,慕清颜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梳妆整齐,坐在正殿厅中,赵扩坐在一侧,陪她喝晨茶。
“民女参见太上皇后,嘉王殿下。”慕清颜上前行礼。
太上皇后放下茶盏,“哀家记得去年的时候,你曾路过慈明殿,这次不算是初到了吧。”
慕清颜当然也记得太上皇后说起的那件事,当初故意随太皇太后身边的玉珠来到慈明殿,但又借故未进,趁机转到仁明殿,让众人以为她是被皇后劫了去。
太上皇后此时一见到她就提起这件事,不知是看明白了多少?
相比起太皇太后的慈祥端庄中透着坐镇后宫的威严,皇后毫无遮拦的飞扬跋扈,太上皇后都显得中庸许多,在慈宁殿上见过的两次都是少言寡语的样子。因为红沙雪的事差点冤枉太上皇时,太上皇后更是紧张不已,在皇后不怕事大只管看好戏的冷笑与太皇太后的居高临下中看来是那么单薄。不过,太上皇后毕竟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也不会真的是什么愚钝之辈。
慕清颜没有多提其他,再次福身,“民女打扰太上皇后了。”
“哀家顺其自然惯了,没什么可说。”太上皇后起身,由侍婢扶着离开殿厅。
厅中只留下赵扩与嘉王府的侍从。
慕清颜站在原地,望向赵扩,“不知殿下叫民女来所为何事?”
赵扩起身,缓步走向慕清颜,“你说是所为何事?你敢说不知?”
“贵妃突遭不幸,与殿下似乎无关,殿下为何在意?”
“与你有关。”赵扩在慕清颜面前站定,“慕清颜,你就不能少惹点事?为何你一出现就要弄起一番风波?”
“殿下认为事是民女惹的?”慕清颜唇角勾起淡淡的浅笑。
也罢,这种指责也不是出自她在意之人的口中。
赵扩缓缓倒吸了一口气,眉宇微拧,“你怎这般不让人省心?!”
昨日听闻黄贵妃溺死一事,他等了一夜,直到今早才进宫来见她。
从韩丽蓉口中听说了发生在仁安殿的细节,赵扩不禁暗底苦笑。离开临安一年,再次回来,脚步还没落稳便招惹上了是非,这慕清颜可真不是省心之人。而他的脑中接着便浮现出在上杭钟寮场时将慕清颜无情推给叛贼的情形。
皇后曾让他把慕清颜圈留身边,他也曾将慕清颜比作一匹需要好好驯养的千里马。可她的离开原本让他断掉了所有心思,他没有韩致远那抛弃一切的洒脱,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他最看重的唯有天下,而他更不愿做的是,听从皇后的话,用手中的强权去对付一个女人。
所以,只要没有什么大事,不需要韩致远出力,他便挡掉了皇后的一些念头,任他们住在襄阳快活吧。
眼不见为净,眼见之后,有些东西便如尘封的旧物无可避免的被打开。
去年的一场风波犹如发生在昨日,晃动在他眼前的她似乎从未离去。
“民女之事不劳殿下费心。”
慕清颜不奢望能够得到赵扩的帮助,何况这件事他也帮不了。如果黄贵妃的死真与皇后有关,赵扩怕是还会做她的绊脚石。所以,她什么话都不想跟赵扩说。
但赵扩没有理会她话中的生疏,紧接着便主动提及,“你认定黄贵妃是被人谋杀,可有怀疑之人?”
慕清颜摇摇头。
“没有么?”赵扩探寻的目光直视慕清颜。
“殿下这般问,可是有何指教?”慕清颜将话弹给了对方。
赵扩目光渐紧,“你这是在试探小王!”
“殿下有何想法值得民女试探?”慕清颜继续反问。
“少跟小王装糊涂!”赵扩知道慕清颜心知肚明,“在含糊其辞上,你嫩的很!”
“那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不妨直接询问民女可是怀疑皇后?”慕清颜把话挑明。
“是么?”赵扩问。
慕清颜还是摇摇头,“民女已经表态,目前暂无怀疑之人。殿下如此追问,可是认定了什么,还是想为什么事提前做准备?”
“你当真没有怀疑皇后?”
“不瞒殿下,确实想到皇后,但眼下并无怀疑。怀疑也是要有理由,殿下以为只不过一夜工夫,民女从哪里掌握到关于皇后的疑点?只凭一个‘妒’字吗?若说因妒杀人,这后宫嫔妃哪一个都有可疑,并不能说皇后地位高,性子狠便一定是她下的手。或者,殿下知道皇后与贵妃之间还有什么其他恩怨,以至于认为我会直接怀疑皇后?”
“你想套小王的话?”
“是殿下先提及此事。”
赵扩审视慕清颜的脸。
她看来很平静,比去年见时从容许多。有过之前的一番历练,当日那个初入临安的女子成长了不少。
“母后与黄贵妃最大的宿怨就是嫉妒。”赵扩折身走回座位,“对母后来说,她能得到的差不多都得到了,唯有父皇的宠爱遥不可及,即使她再霸道强势,能逼迫父皇的人,却留不住父皇的心。黄贵妃自到父皇身边时起,便是母后眼中的一根刺,但又不同于其他女人,说拔便能拔掉,这么多年,母后对她也是极其隐忍,小王也从未见过母后会如此容忍父皇身边的女人。”
“为什么?黄贵妃家世不一般吗?”慕清颜好奇。
她知道皇帝对李皇后的隐忍与保护都是因为偏信皇后天生凤命一说,以为自己的这个皇帝是得凤命庇佑。既然皇帝如此在意皇后的存在,皇后为何还不敢仗势将黄贵妃拿掉?对于皇帝来说,即使再宠爱黄贵妃,她的命想必也不会比皇位更重要。所以,难道是黄贵妃有什么背景能够牵制皇后?
赵扩坐下,呷了口茶,捏着茶盏在指间轻轻转动了两下,“黄贵妃出事,你可见有她的家人进宫吊唁?”
慕清颜一想,确实没有见到黄贵妃的家人。人死了,理应在第一时间宣其家人进宫。如果黄贵妃的家世不一般,她的家人就该住在临安或者附近这聚集了权势富贵之地,加急快马早就能把人接来。可是今早离开仁安殿时,她并未见到有什么宫外来人,更未听到呼天怆地的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