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这丫头从不与人深交,从前你们见面就掐,没成想如今倒成了好友。”常震山似乎有些感慨。
顾挽倾浅笑:“世事难料,从前我瞎了眼,如今心亮了,也能识得好坏了。”
“既然顾二小姐心里敞亮了,那可知道本相今日为何请你前来?”
顾挽倾直接回答道:“右相是想知道,浮殇公子究竟要作何打算。若是为国为民,右相自当愿意出一份力,若是私心作祟,右相也不会饶恕一个有叛逆之心的人。”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表现得很淡然从容,就像是一个有大智慧的智者。
这一波装的,她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点个赞了。
果然,常震山赞赏的看着她:“看来是世人眼拙,分不清明珠和鱼目了。”
顾挽倾道:“舆论是人控制的,说得多了,也没人在意事实是什么了。”
听她这话,常震山忽然想到最近国都里那些关于她的传言,大概明白了一些什么。
“既然顾二小姐是个明白人,本相也不拐弯抹角了。”常震山道,“顾二小姐既然提醒本相注意安城,想必也是知道安城是什么状况。不知顾二小姐为何要将此事告知本相,而非你的父亲?”
“奏折呈上去,皇上心里必定会对本相多一份信任,这对左相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右相的意思小女明白,不将此事告诉顾承洪,并非小女私心。”她直呼顾承洪大名,也不顾及常震山的试探,直接坦言告诉他自己确实是跟顾承洪不合。
常震山一心为民,这话也是在试探她是不是因为跟顾承洪有私怨而选择隐瞒不报,连累了安城百姓的安危。
若是如此,常震山只怕根本不会再信她了。一个为了私欲yu可以草菅人命的人,他常震山不屑与之为伍。
“右相入仕多年,官拜右相,当知安城水患是困扰岳离国多年的大事,每次朝廷都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依旧收效甚微,治标不治本,右相可想过是何原因?”
常震山神色一动,并未回答,但心里明显已经有了答案。
顾挽倾替他说了出来:“朝廷腐败,官官相护。右相的折子递上去,朝廷发放更多的赈灾银两,但最后落到百姓手里的又有多少?”
听到她的话,常震山神色暗淡了下来。
她说得对,不仅是安城,各地只要有灾情,朝廷发放的赈灾银两总是不能如数落到百姓手中,有时候百姓能分到一点,就已经是上面的人发慈悲了。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个问题,可是他根本没办法解决。皇上……也知道,可皇权要想稳固,就必须要默认这些问题的存在。
思及此,常震山忽然有些颓废:“至少递了折子,能让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轻松一点。”
“这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顾挽倾毫不犹豫的打破他的幻想。
其实她能理解常震山的想法。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无奈。
见此,顾挽倾又道:“右相觉得,浮殇公子的所作所为如何?”
常震山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顾挽倾:“倾其所有帮安城百姓渡过难关,让天下都知道浮殇公子的名号,让皇上都不得不重视他的进言。”
常震山神色一动:“进言?”
他忽然想到什么,诧异道:“他的那些行为就是为了进言?”若是如此,应当用不着这么麻烦才对。认识顾家二小姐,牵个线搭个桥是很容易的事。
顾挽倾知道他如何想的,道:“浮殇公子只是一介草民,若他进言,有幸被皇上采纳了,做事的还是那些官员,最后的银两还是落入他们的口袋,又与从前有何区别?”
常震山心中忽然有了猜测:“浮殇公子要进言何事?”
顾挽倾:“永久性解决安城水患的事。”
常震山诧异,脸上满是喜悦,但同时也带着一丝怀疑:“你说真的,他真的有办法可以解决安城水患的事?”
顾挽倾直视着他的目光,满是坚定:“是!要想彻底解决安全水患的事,不仅要有好的办法,还要把这件事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一刻,她身上的自信与神采连常震山都震惊了。
良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浮殇公子想入朝为官?”
“不,他不想!”顾挽倾想也没想就否认了,“他只想安心赚钱,当个有钱人,朝堂之事与他无关。”
她只想当个天下第一首富,每天的日子就是安心数钱就够了,一点儿也不想卷进权势风波当中。
常震山看着她这副急于否定的样子,表情有些怪异。
莫不是顾二小姐一心退婚,是为了那个浮殇公子?
顾挽倾:“……”这个误会她要不要解释一下?
常震山识趣的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折子本相明日还要呈上去吗?”
既然知道了浮殇公子是为民着想,他自然会全力配合。
“当然要,否则安城城主死命捂着的事情又怎么才能被人知道。”顾挽倾道,“不过届时还请右相请命亲自前往安城……”
浮殇公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来国都的理由,也需要一个可以引领他面见皇上的人。
两人在书房聊了很久,常又芙都吩咐让人把晚膳热了两遍了,两人才终于舍得出来了。
出来之后,两人的称呼也变了,一个称对方常伯父,一个称对方小挽。
常又芙:“……”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三人度过了一个愉悦的晚餐,常又芙亲眼看到自家父亲大人依依不舍的把人送到门口,再送上了马车。
常又芙:“……”
“爹,你和小挽今天到底聊了些什么?”
一个下午的时间都耗在了书房,要不是左相府和右相府离得远,只怕他们还不会这么早从书房出来。
常震山看着她,不由有些感慨:“小挽是个聪明孩子,顾承洪眼拙,错把明珠当鱼目,也不知他以后会不会后悔。”
“阿芙,你以后可以和小挽常常往来,那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孩子身边恐多灾难,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能帮一些的也可以帮衬一点。”
常又芙虽然没有自幼遭受后院争宠手段的熏陶,但一直都被教育得很聪明,能明白父亲这话的意思。
她也确实很喜欢这样的顾挽倾,至少比起以前那个用狂傲来掩饰自己自卑的可怜虫,现在的顾挽倾更让她觉得亲近。
另一边,顾挽倾都在马车里快要睡着了,才终于回到了左相府。
她刚要回去,却被管家给拦了路:“二小姐,老爷在书房等了你一下午,请你回来后就直接过去。”
顾挽倾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命令本小姐做事?”
管家行礼:“不敢,只是老爷等了一下午,老奴也一直在门口守着,未曾想二小姐大半夜的还没回来。”
一个女子大半夜的在外游荡不回家,说出去就是败名声的事儿,管家身为一个下人,竟然敢说这样的话,也真是有胆子。
顾挽倾冷笑:“管家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这天儿都还没黑,哪儿又是大半夜了?”
这个季节天都黑得晚,常震山还刻意看着时间让她提前回来,就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没想到一个外人都比左相府的人更关心她,还真是有些可笑!
管家被这么直白的骂了心里自然不爽,因为对这个二小姐这么多年来的不屑已经根深蒂固,所以他脸上的怒意也根本没有掩饰。
“怎么,管家是觉得本小姐说错了?”顾挽倾忽然抬了抬下巴,“有什么不服就给我憋着!本小姐嚣张跋扈惯了,处理一个不听话的下人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要是真的非要把管家给处理了,顾承洪再不愿意也会这么做。
他忌惮镇国公府,即便知道是自己占理,他也没那个胆子。
顾挽倾也不管管家脸有多难看,直接就进了府门,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现在若不去书房找顾承洪,只怕明天早上一早就得被吵醒,还得听他端着父亲的架子啰嗦。
左右她也知道顾承洪要说些什么,早点打发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