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挽倾盘着脚坐在床上,将薄被从头顶盖着,整个人就留了一张脸露在外面。
她后背死死的贴着墙,脸色有些苍白,紧闭着双眼念念有词:“阿司匹林,otc乙类、医保甲类药物,用于急性和慢性风湿性疾病疼痛和炎症的治疗……”
凌仓宸:“……”
为什么他感觉每个字都能听懂,却偏偏听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一般情况下,中圆、大圆刀片用于切开皮肤、皮下、肌肉和骨膜等组织……”
“人体的十二经络有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
顾挽倾紧闭双眼,身子像是镶嵌在墙上一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一会儿是药物的药理作用,一会儿是手术过程,一会儿又是中医理论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凌仓宸就站在床前默默的看着她,一边听着她的念念有词,一边又在想着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热烈了,一直闭着眼睛的顾挽倾忽然睁开了眼,一眼就看到了像一尊石像一样挡在面前的人。
“妈呀!”
她下意识的就弹了起来,结果本就整个人贴在墙上的,这一下直接把后脑勺给磕了,整个人都疼得蜷缩了下去。
凌仓宸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去拉她,顾挽倾却自己爬了起来,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型从被窝里拱了出来。
这一下撞狠了,她眼角还挂着生理泪水:“你怎么来了,东西这么快都准备好了?”
她要的那些东西除了一些手术用的小仪器,还有一套完整精美的手术刀,一个多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弄完。
凌仓宸看了看她眼角那颗快要滴落的泪水,默默收回了自己迈出去的半条腿:“撞疼了吗?”
顾挽倾一脸茫然,似乎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而后忽然想起什么,她连忙从自己耳朵里取出两团棉花,这才笑嘻嘻的看着凌仓宸:“你刚才说什么了?”
屋外“轰隆”一道雷声,顾挽倾睫毛微颤,却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凌仓宸没有错过她的身子因打雷的那一僵硬,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你的药我吃了,效果不错。”
其实他并没有吃。这段时间没有毒发,那药自然也派不上用场。
但顾挽倾并不知道这个:“毒发了?什么时候的事?上次毒发是什么时候?”
她也顾不上后脑勺的痛,连忙拉过凌仓宸的手开始把脉检查。
这可是自己的金大腿,至少在扳倒凌齐烨之前她是要靠着他的。
皇上的几个皇子都碌碌无为,许是上面有个太子压着,都没什么突出的成就和才能,所以顾挽倾将目光放在了皇上唯一的兄弟——凌仓宸的身上。
前世虽接触的不多,但凌仓宸在北蛮国边境声望颇高,听说北蛮国边境百姓因为他的带领都安居乐业,想来也是有能力的人。
能让皇上都忌惮,凌仓宸绝对是她的不二人选!
带着这样的心思,顾挽倾检查得更仔细了。
凌仓宸看着面前乱糟糟的脑袋,有那么一丝的……嫌弃。
他微微偏了一下头:“昨晚毒发,上次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顾挽倾诧异:“这么频繁?”
不对劲儿啊,发作这么频繁,他不是应该瘫痪在床动弹不得吗,怎么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凌仓宸目光微闪,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挽倾一脸疑惑:“那就奇怪了,你的脉搏倒没什么问题,但按你说的,你现在应该半身不遂躺床上动弹不得才对啊!”
凌仓宸:“……”还真是敢说!
“我身体好。”
顾挽倾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对这话倒是没办法反驳。
武功高强的人确实能做到一些常人不能做到的事,但这样只会适得其反,遭到的反噬更严重。
思及此,顾挽倾正了脸色:“以后有什么问题千万别想着武功高强就能忍着!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你是人又不是神,别有什么事儿都靠自己顶住!”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是医……大夫,你应该全身心的信任我。你只需要好好活着,其他的任何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你只需要好好活着,其他的任何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般,轻轻划过凌仓宸的心尖,痒痒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顾挽倾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她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向病人叮嘱自己该说的话。
还有一点,外面雷电暴雨的,她要是不说点什么话,总觉得这满屋子的烛光都挡不住黑暗的来袭。
凌仓宸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在被顾挽倾问话的时候才会偶尔“嗯”一声表示回答。
大概是说得累了,顾挽倾后面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想起了自己昨晚过于密集的话,有些窘迫。
昨晚凌仓宸那么高冷,她竟然都没觉得尴尬,也是很厉害了啊!
不过,她是怎么爬上chuang来的?
正想着,甘草敲门走了进来,将手上洗漱用的东西放下:“小姐,你醒了。”
顾挽倾“嗯”了一声:“甘草,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她昨晚点了那么多蜡烛,几乎通宵说了一晚上的话,依照甘草那般仔细她的性子早就该来问她了。
甘草却是一脸茫然:“动静?没有啊,昨晚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睡得特别沉,那么大雷声都没把我给吵醒。”说到这儿她都有些窘迫。
闻言,顾挽倾明了。只怕是凌仓宸用了点儿手段,所以甘草和知以才什么都没发觉吧!
“对了,小姐,知以回来了。”甘草忽然想到什么,“她是今早天快亮了才回来的,一身水渍,一会儿就过来。”
顾挽倾疑惑:“她昨晚出去了?”
昨日她让知以留在府里盯着顾雅儿,回来后也没见知以的身影,还在疑惑是怎么回事儿呢。
甘草点点头:“她让单海去柴房守着,好像是带了什么人回来。”
正说着,知以就走了进来:“小姐,我把红粉带来了。”
顾挽倾一愣。
知以解释道:“兰香昨日偷偷出府是去找人伢子,大小姐要将红粉发卖了。我一路跟踪,发现红粉被卖去了勾栏院。”
勾栏院可比一般的qing楼还有低贱,那是连乞丐都能进去的地方。
知以道:“兰香走后,出现一人来杀红粉,我救了人,把她带了回来。”
昨晚的事儿挺复杂的,但知以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杀手是谁派来的知道吗?”
知以摇头:“看样子不像是江湖人。”
不是江湖人,那就是朝堂上的。
顾雅儿已经将人发卖勾栏院就不会多此一举,只怕她原本也是动了杀心的,但若是红粉莫名其妙死了,她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算来算去要下杀手的,不是太子就是皇后了。
不过昨日在生辰宴上,看太子的态度对红粉显然还是有一丝怜爱的,那么凶手就只剩下皇后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你去把红粉送到东宫,就说路我已经给她铺好了,能走到哪儿就看她自己的本事。”顾挽倾道,“不必隐瞒你的身份,若是颗好棋子,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红粉长得不错,有心机有手段,能不能拴住太子给皇后和顾雅儿添堵,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是。”
知以二话没说,转身就去办事儿了,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之后的几天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似乎各处都很安稳,就连顾雅儿都没跑来她面前刷存在感。
大抵是觉得她已经退婚了,没什么利用价值,也不需要再虚与委蛇了。
当然,更重要是她听说红粉从勾栏院逃出去,竟然拦了出宫的太子,被太子直接收了房。
自己发卖了红粉肯定会被她怀恨在心,说不定会在太子耳边嚼舌根,她忙着补救的时间都不够,哪儿还有心思来找晚枫阁的麻烦。
要说最近过得最不安稳的人,恐怕就是知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