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士城,南门。
王涛斜靠在女墙之上,望着城池前漫山遍野的逃兵,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败了?怎么会失败?”
王涛的声音渐渐地颤抖起来,声音传到空中仿佛被搅碎了一般,正如他的心一样支离破碎。马道之上,李广进盔歪甲斜,摇摇晃晃地走了上来,在掩心镜上还挂着几只折断的箭矢,他凄惨的样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王涛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扶着李广进的胳膊,轻声问道:“李统领,孙统领何在?”
李广进取下盔甲,头发披散开来,滚滚的热气腾空而起,伴随着他周身的血腥气味,在空中滚滚飘起,众人无不动容。
李广进抡起自己的手臂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哭丧着脸跪到王涛面前,小声啜泣道:“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孙将军和我带领士兵前去支援洪泽县的战斗,经过老虎口之时中了敌人的埋伏。敌人用道术和火药炸塌了入口和出口。孙将军,孙将军他殡天了。”
王涛瞬间觉得五雷轰顶,身体一晃,人已经倒了下去,城主的昏迷惊呆了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大家七手八脚将王涛抢救过来,抬到了背风之处。王涛怒道:“为何不去抢救,为何要撤退回来,你说啊?”
他双目圆睁,眼睛之中布满血丝,好像一头孤独的雄狮,又像是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李广进被吓了一大跳,他呢喃了半天,哭丧着脸说道:“老虎嘴山谷外,两山山壁之中多有敌人的埋伏,箭术和长铳犀利难当,再加上两侧山谷之中有伏兵无数,我带兄弟们厮杀不过,只得退了回来。”
王涛面色惨白,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独自一人朝着马道走去,也不理会身后的众人,残阳照在他单薄的身影之上,将他的身体拉得老长,显得格外的凄凉。
进士城士兵损失了八千多人,剩余的两万人只得龟缩在进士城中等待着大楚援军的到来。云枭回到前军大营之后,云鹏和张不言按照军师大人的定计开始攻伐进士城下属的县城。这些县城本就没有军队驻守,此刻全凭抓来的乡勇征战,如何是观山盟虎狼之师的对手,进士城周围的六县八镇七百五十个村庄先后陷落,只留下一座进士城孤立无援地紧闭四门。
云鹏和张不言率兵围住进士城,只围不打,等待着葛鹧的亲征。一只只观山盟部队从星隐城大营出发,先后穿过边陲城,云城,最后到达进士城城外的大营之中。
王涛每日望着不断增加的敌人营地数量发愁,正在城墙之上用千里望观察着敌营,身后传来了弟弟王海的声音。
“哥哥,我回来了,进士城一切可好?”
王涛急忙转身,看到自己的兄弟站在自己面前,连忙冲到身前,拉住王海的手,急促地问道:“贤弟,怎么样?大楚可否派遣了救兵救咱们?”
王海笑道:“哥哥休要担忧,大楚派遣了百余名炼气士跟随我来到了进士城帮助守城,其余地面部队和修真者小队正在肃清中部三城的阻碍,想必不久后就能来到城中。”
王涛欢喜万分,惊呼道:“休要怠慢了仙师们,设宴,我亲自给仙师们接风洗尘。”
城主府中大排宴会,进士城的权贵们全部出席,百余位大楚的炼气士坐在花园之中饮酒作乐,众人似乎视城外密密麻麻的观山盟大营于无物。
“苗九牧老爷子,感谢您率领诸位仙师尊仗义来援,大家放心,等大破观山盟之后,王某绝不会吝啬。”
在王涛的对面站着一个须发皆白,面带慈祥,满脸皱纹的老者,闻言摇了摇头,他轻轻敲了敲手中拐杖,开口说道:“王城主,我辈前来绝不是为了金银之物,也不是为了情色之欲,我们完全是为了道义。观山盟贪得无厌,如果无视他,让他成功占领范进郡,他必然会发动另一场冰郡战争,百姓的生活更加困难,这是公。”
“我是听雨阁刘家的供奉,这几年观山盟仗着妖族老祖的庇护,屡次挑衅功绩刘家,甚至直接刺杀我们刘家的大少爷,引发了观山盟灭门之战,我个人是十分痛恨观山盟和盟主葛鹧的,这是私。”
“于公于私我都和观山盟有仇,王城主大可放心,纵使敌人有千军万马也不是道术的对手。”
“有劳诸位,有劳诸位了!”
边陲城新官道。
随着最后一锹石头被葛鹧铲走,新修建的官道之上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之声,劳工们纵声高歌,百姓们拍手称快。
百日,仅仅百日,大家修建出了一条开始于殷家镇途径边陲城,最终抵达云城的山中官道,这条官道由三十多道桥梁,五十八条隧道,一百多个哨所组成,全长八百里。
为了修建这条道路,消耗掉三十三个土场,十五个石场,砍伐了一百亩地的原始森林,先后有六万名劳工,四万名观山盟炼气士,和十几万百姓参加,修建的官道地基高三米,分为七层不同的材料铺成,坚固异常,可以保证无灾无难百年道路不毁。
宋子初像个孩子一样随着欢呼的人群一起载歌载舞,葛鹧则坐在一旁高台之上,见证者这神奇的一刻,他望着人群脸上的笑意,那种笑容是一种乱世中的压抑,是一种对未来的憧憬更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欢娱。
“也许,这才是乱世之中百姓真正需要的东西。”
赵仲衫拎着一瓶美酒,摇摇晃晃地来到葛鹧的身边,拍了拍葛鹧的肩膀,又从怀中取出一瓶美酒递了上去。
两个不在年轻的好兄弟坐在一起聊天,好似当年两人一起坐在麒麟崖上聊天一样,赵仲衫笑道:“谁能想到,十几年过去我会被你拐骗,放弃了听雨阁弟子的身份,随后和你一起创办了观山盟。”
葛鹧举起酒瓶,嘴对嘴长流水,一口气喝了半瓶,酒气上涌,面带微熏,他问道:“你可曾后悔?”
“当然后悔,甚至我有些后悔认识你。”
“哦?”葛鹧顿时来了兴致,除了殷家以外,赵家现在隐隐是观山盟八大家族之首,在观山盟的帮助下飞速发展,赵仲衫何出此言?葛鹧急忙询问原因。
“我后悔的原因是,你给了我希望,一种名叫希望的毒药,现在已经扎根在我的五脏六腑之中。在乱世之中,人是不应该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