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盟,寒岩广场。
“鹧儿啊,快去救你弟弟!”寒岩广场之上葛母殷月莲吓得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转眼四顾,自己的大儿子早已不在身边。
葛鹧的身法如鬼似魅,瞬间出现在擂台之上,空中有淡淡的气龙虚影。葛鹧下一瞬出现在弟弟葛鸪身边,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月牙铲的铲头,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击,在葛鹧手中化作无形。
游龙昌心中骇然,盟主大人一把抓住了月牙铲的薄弱部位,大手仿佛铁钳一般,钳住了月牙铲。任凭自己如何用力,都无法夺回月牙铲,盟主大人的年纪只比自己大几岁,怎么战力如此恐怖?
他哪里知道,葛鹧从下山之后一路上经历了无数的凶杀恶斗,纯粹从尸山血河里活下来的,虽然武艺和道法稀松平常,符咒全靠赤雷一手独步天下,他的战斗意识却趋于本能。直击对手最薄弱部分,就是最好的杀人技。
“这一场,游龙昌胜。”
葛鹧说完,轻轻地放开月牙铲,众人一阵欢呼,此次寒岩大比,冷门无数,看得众人津津有味。
就在观山盟众人欢呼之时,在靠近星隐城的官道之上,走来了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他一只手伤痕累累,一只手失去了四根手指,背后背着一个褡裢,整个人小心翼翼,又显得精神有些恍惚。
在这条通往星隐城的道路之上,有着三三两两的难民,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路上搭伙的伙伴,他们全都面带菜色,衣衫褴褛,但是脸上却显得有些激动,在普通的难民眼中星隐城等于世外桃源,人间天堂。
孔鑫走得口渴,他伸出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取出一个苹果,大口地啃了起来。咀嚼声突兀地在官道之上出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有一个骨瘦如柴,身体细长的难民将孔鑫拦了下来。
孔鑫用嘴咬住苹果,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来,那骷髅一般的难民急忙后退,伸出满是渍泥的双手,说道:“这个兄弟,别误会,千万别误会。别动手,马上到星隐城了,不值得。”
孔鑫将苹果抓在手中,三两口就吞咽了下去,馋得对面那骷髅难民直咽口水。
孔鑫举着小刀,问道:“这位兄弟,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挡我的道?”
形似骷髅的瘦削难民后退了几步,摆手道:“我来是要个苹果,三四天没吃东西了,求求你给我一个苹果吧。”
孔鑫心中大定,想到这里距离观山盟不远,他打开褡裢,取出一个苹果给了眼前这个拦路骷髅,那难民抓在手中,仿佛喝水一般,三两下就吃到肚子里,随后他圆睁二目,伸着手,挎着脸道:“兄弟,好事成双,再赏一个吧。”
孔鑫又扔给他一个苹果,那人抓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孔鑫疑惑道:“你既然腹内饥饿,为何不在殷家镇中讨一些剩饭剩菜来,也好充饥。”
那人三两口将苹果吃完,连苹果核都咽了下去,一边吸吮这黑漆漆的手指,舔着上面的苹果汁,一边摇头道:“兄弟,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殷家镇镇民只施舍给老人,孩子,还有向你这样的残疾人食物。像我这种有手有脚的全部打发到星隐城,就算我跪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施舍的。”
孔鑫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断手救了自己一命。他举起自己的断手,惨然一笑,如今自己带着这只断手还能做什么呢?去到观山盟之后,如果观山盟盟主大同意出兵,自己直接撞柱而死,反正也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如果观山盟盟主同意出兵,自己同样要寻思,毕竟人已残疾,没有必要在恩公那里穷赖着浪费观山盟盟主的粮食。
原来一趟就是死亡的旅行,原来自己已经来到了生命的终点。
孔鑫脸带惨白,面带死志,那形似骷髅的瘦削难民还以为是自己的恶语让孔鑫想起来伤心事,连忙伸出手来给了自己一巴掌,说道:“兄弟我这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千万不要在意。谢谢你给我一口救命粮,大恩不言谢,我徐升阳日后必定有报。恩公名讳可否赏下来?”
孔鑫摇了摇头,叹息道:“老哥,我名叫孔鑫,是一个庄稼汉。听老哥的谈吐,老哥似是读书人?”
徐升阳点了点头,叹息道:“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原本我在冰郡老老实实地读圣贤书,还考上了秀才,家里又托人做媒,有了娇妻。正在春风得意之时,先帝遇刺,诸位皇子争夺天下。断了我的读书梦,家里还有三两亩田地,原本尚能糊口。没想到万恶的大楚国人来抓壮丁,我父亲为了掩护我跑被大楚官军杀死了。随后发了大水,据说是仙人作法,为了争夺冰郡。淹死了我娘,我弟,我媳妇,只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孔鑫点了点头,没有觉得丝毫意外,乱世之中大家的悲惨情况都差不多。两人相顾无言,咒骂战乱,相约一起结伴向星隐城而去。
孔鑫问道:“秀才郎,你能写字,去星隐城能找到写字的工作,以后在星隐城安家立业,也省得饱受战乱之苦了。”
徐升阳惨笑一声道:“多少次我都想要自杀,离开这个吃人的世界。可是我又害怕,又怕疼,就一直没敢自杀,在这个世界活受罪。观山盟能给口饭吃,让我做什么都行。庄稼汉,你是哪里人士,听你的口音不是冰郡的口音也不是范进郡的口音。”
“我是炎郡的农民。”
徐升阳惊道:“炎郡?那不是大魏的地盘吗?怎么,也这么惨吗?”
孔鑫惨然道:“这个乱世,楚国哪里都是妻离子散,啃草吃土,易子而食。大魏也好,大楚也好,又有什么区别。我此行想要以死相谏,劝谏观山盟盟主出兵拯救炎郡,拯救乱世中的百姓。”
徐升阳忽发狂笑,笑得涕泗横流,半晌,他哭着问道:“庄稼汉,你不懂的,那些大人物哪是你想见就见的?”
“他一定会见我的。”
孔鑫喃喃自语,在他的褡裢最内侧,一个牌位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