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各路红军主力于4月底5月初陆续西渡黄河,准备回陕北了。
张庆林所在的这个红军独立营,当时在康城遇到了许多主力红军,接着连续几天夜行军。部队要开往哪里,战士们可是一点也不知道。但是独立营中一些年纪大的人说:
“红军是向西走,已经出了隰县,到了永和县境内,再向前走就是黄河。”。
也有人说;
“说不定是要过黄河去”。
到了永和县境,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对革命缺乏认识,留恋家乡,开了小差。
张庆林的伙伴们年纪小不懂得什么叫开小差,还特的跑来问张庆林。做起来也不好说,只能含糊的说,“说就是跑了,跑回家去了”。
但是很不理解,他觉得既然出来当了红军还跑什么?
所以,晚上休息的时候,几个小伙伴在一起谈起有人开小差的事情。张庆林说:
“现在日本鬼子打进中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总的有人站出来去和日本鬼子拼死血战。我们都是爹生娘养的,都会想家。但是你不当兵,我不当兵。大家都不当兵。谁来保卫国家,谁来保卫家里的爹娘。”
门口的指导员不由的点点头,觉得这个小鬼是个好苗子。没有吭声转过身离开了。
张庆林觉得,部队走了这么多天,离开家乡已经很远了,跑出去要是半路上碰到狼,碰到鬼怎么办?对于张庆林来说,是半步也不敢离开红军队伍,只有紧紧跟着红军走,别无出路。
独立营行军时,是和主力红军搀杂着在同一条路上走。为了加强领导,上级还给独立营的每个连都派来一名指导员。二连的指导员就是老红军胡昌华同志,一个来自湖北佬,说的话大家听起来有些困难呢。
部队继续向西走,有时还能听到东边,也就是太阳出来的方向,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阵阵炮声,显然是红军掩护部队正在同敌人激战呢。
也不知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天黑之后,和前几天一样部队又出发了。
大家沿着一条路一直向下坡走。弯弯曲曲,越走山沟子越窄越深,然后山沟又渐渐地宽了一些。
夜暗中突然前边一条白色的东西,像是很长的一条白带子,横在眼前。队伍里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声:
“黄河到了”。
部队在河边的一块空地上集合,然后按建制列队,一个连一列纵队,连长发出了一声口令:
“坐下”
根据口令,大家就坐了下来,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抽烟。
这个时候指导员胡昌华讲话了。他操着一口湖北口音的官话对大家说;
“同志们,我们就要过河了。这是一条大河。革命不能只在家门口,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只有革命成功,才能有自己家好日子,那时人人都可以回家,过上好日子”。
估计胡昌华指导员怕山西籍的战士心理上一下子不能承受离开家乡的事实,特意的没说是过黄河。大家默默地听着指导员的讲话,但有几个人偷偷地抹眼泪。他们在思念将要离开的家乡。是啊,一个土生土长的人,一下子要远离家乡,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少人小时候就听人说“过黄河”,黄河什么样河西什么样,根本就没有感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张庆林牵着一头青骡子,坐在连队的后面,骡子上面还驮着东西,但是骡子还是贪吃地啃着地上的野草。
不一会儿,传来“嗨哟,嗨哟”的声音,在白色的水面上出现了几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连长发出了“起立”的命令,接着他说:
“现在上船。上船时要按秩序,不要慌乱,不要拥挤,上船后大家坐好,不要乱动”。
司务长从张庆林手里把大青骡拉走,吩咐张庆林跟着指导员上了船。
“开船”!
一声令下,水手们驾驶着大木船,向河中慢慢划去。船随着水流急浪,上下飘荡着,水手的喊声也越来越大,大家使劲地摇着手中的大橹,把船驶向前方。
对面出现一片片黑色高山,船渐渐向这些黑色高山靠近,最后停了下来。
“下船”!
连长发出命令,各班排依次下了船,在河滩上集合,在这里集合的除了独立营外,还有很多主力红军。
指导员胡昌华又开始讲话了。他说:
“同志们,现在我们已经度过黄河,到了河西了,这里是陕北老根据地。
大家到了这里,就到家了。
新同志们,不要再想家了,把家好好地藏在自己的心里,更不要开小差离开革命队伍。
要知道现在黄河以东又被蒋介石、阎锡山反动派占领了。
谁要是离开革命队伍,跑过黄河,被白军抓到了,绝对是是死路一条。
大家只有跟着红军,革命到底,才是唯一的出路”。
接着部队出发了,从黄河边上沿着崎岖小路向山上走。在晨曦映照下,黄河闪着白光,沿着深深的峡谷,弯弯曲曲向远方延伸。
天亮了,一架敌机飞来,部队迅速疏散隐蔽,张庆林牵着大青骡,想钻到山沟里隐蔽,可是不听话的大青骡硬是昂着脖子,翘着头,就是不听张庆林的指挥。敌机在头顶来回转圈,别人也在喊叫:
“快隐蔽,快隐蔽”!
张庆林气的哇哇直哭,眼泪往下掉,使尽全身力气,拉着缰绳,骡子就是不动。
幸好这个时候,从边上的队伍里过来一位老红军,对着骡子的屁股踢了几脚,才帮张庆林把大青骡拉进一个小山沟里隐蔽起来。
红军西渡黄河后,白军不断派飞机进行袭扰。红军的不少骡马被敌机空袭炸死。有些林子边,堆起一垛一垛的骡马皮。村庄附近,道路两旁还有许多敌机轰炸的弹坑。一过黄河就是老根据地,红军所经过的地方,村干部和群众都忙着迎接红军的归来。红军所到之处,吃的喝的住的,样样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