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哒哒哒!
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坊市内街面上正在做生意的、闲逛的百姓,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队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纵马奔来,脸色一变,立刻动作熟练的齐齐避让了开去。
等到锦衣卫过去,才三三两两的讨论起来。
“好久没有见过这等阵势了,这下不知道又有谁倒霉了。”
“恩,看他们去的方向是内城东区,那里住的都是当朝重臣,多半又是东林党人了,嘿,东林党惹上九千岁,真是倒了血霉了。”
“哼,谁倒霉还不一定了呢,你们没有听说嘛,上个月皇帝落水,现在一病不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变天了,魏忠贤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这八成是东林党人干的。”
“不能,这可是无君无父,大逆不道之事啊!”
“难道你没有听说嘛,东林党人见扳不倒魏忠贤,只能寄希望于变天了,而怎么变天,呵呵,你以为皇帝落水真是意外呀,那么大一艘宝船,说散架就散架了,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嘶~这些文官老爷狠起来,那是真狠呀,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不是一直宣扬,天地君亲师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哼,史笔掌握在他们手中,只要他们成功了,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哪还会有人记得这些事情?”
“……”
内城东区。
这里随处可见一栋栋朱门大院,都是皇亲国戚,以及高官显宦的住所。
当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这里响起时,平日里昂首挺胸,站在正门旁边的门子,一个个都仓皇的躲了回去,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透过门缝,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大人,大学士刘一燝府邸到了。”一名锦衣卫禀告道。
“恩。”为首的锦衣百户正是新上任没多久的卢剑星,他坐在马上,微微眯眼,打量着刻着‘刘大学士府’的匾额,挥手道:“将这里团团包围,不准放走一只苍蝇。”
“是。”
“其他人随我进府。”
啪啪啪!
“开门!”
刘大学士府的门子见锦衣卫的目标是自己家,吓得腿都软了,边走边爬的向着内院报信去了。
卢剑星不耐烦道:“来几个兄弟,翻墙进去,打开大门。快!”
“是!”
应声有几个锦衣卫搭着人梯,爬墙翻了过去,不一会,就打开了正门,放卢剑星等人进入。
“大胆!”
卢剑星带着几十个锦衣卫刚刚走进大门,就听到一声满含怒气的暴喝声,抬眼一看,却是一个一脸威严的老人,身穿官袍,在管家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竟敢擅闯,告诉你们,这里可是刘大学士府,我家老爷,乃是当朝大学士,你们怎敢如此放肆!”管家昂首喝道。
卢剑星拱了拱手道:“见过刘大学士。本官北镇抚司锦衣百户卢剑星,奉圣上旨意,捉拿弑君逆贼,但凡有人胆敢反抗,无论是谁,就地正法!”
“弑君……”管家脸色惨白,腿脚发软的看向了自己的老爷,却发现自家的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历时就是一咯噔。
“这必是魏阉的阴谋,我要面见陛下,还我清白。”刘一燝强压下心中的寒意,扬声道。
卢剑星冷笑道:“会有机会的,你们这些无君无父的东林逆党,全都跑不掉。”
“来人!将他拿下,派人搜查全府,将所有的财物全部搬出来,放在院子里,清点入册。”
“是。”
“对了,厂公吩咐,不许惊扰内眷,一旦发现,绝不姑息,兄弟们,管好自己,不要放着大好前途不要,选择进宫做内侍,那可划不来啊。”
“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声从几十个锦衣卫口中发出,卢剑星再次提醒道:“兄弟们,我可不是和你们说笑的,这是厂公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只要有人胆敢借机骚扰内眷,轻者宫刑,重者直接死罪。”
“……”
这些锦衣卫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事情的真实性,只觉得胯下发凉,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满的失望。
作为一名锦衣卫,抄家之时,藏匿一些财物,猥亵猥亵曾经只能想想的千金小姐、豪门贵妇,可是他们最大的乐趣啊,现在说没有就没有了?
卢剑星喝道:“升官发财后,什么没有,收起你们的花花肠子,好好办事!来几个人,跟我走!”
“是!”
刘一燝见他们动真格的了,就知道祸事到了,脑海轰鸣,哪里还在乎他们骚扰不骚扰内眷呀,被卢剑星安排的两个人架着,来到了书房之中,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番。
卢剑星拿着手中厚厚一叠的礼单,打开扫视了一下,冷笑道:“果然是东林清官呀,随便一个礼单都抵得上你百年的薪俸,亏你们在外面还表现的那么正义凛然,两袖清风,动不动就代表百姓,斥责陛下与民争利,原来都落在你们怀中了,也不怕这么多金银压死你们。”
刘一燝脸色惨白,无言可对。
一个时辰后,后院。
大量的财物被堆积在这里,十来名锦衣卫看守着,有人正在点验入册,后院女眷被关在房内,一阵阵哭闹声不绝于耳。
卢剑星带着被架着的刘一燝,来到后院,见到这幅场面,刘一燝眼中闪过浓浓的心痛和悔意。
“看好这里,不得有失,这件事情是陛下亲自下旨,厂公督办的,出了任何一丝差错,不仅你们的人头要落地,甚至被当成了弑君逆党,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刘大学士,我们走。”
“你,你们,要带老夫,去,去哪里?”
“自然是紫禁城了,你以为是诏狱吗?厂公说了,要给你们当面辩解的机会,然后按照你们的身家,给你们排一个东林清官榜,还要立碑勒石呢!”
“不!”刘一燝惊叫了一声,而后眼珠一番,昏了过去。
紫禁城正门,午门。
这里已经被锦衣卫团团包围了起来,不少的太学生、应届举子,以及附近的百姓,商贾都被迫来到了这里,等候着。
“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好好的,莫名其妙的被锦衣卫推攘着过来了,不知道什么事请,也不让走。”
“真真是混账!我等圣人子弟,竟然遭受这群丘八侮辱,某江西刘长生必不与他们干休。”
“呀,快看,那不是东林魁首,当朝大学士刘一燝刘大人嘛,他竟然被锦衣卫架过来了,还这般狼狈,果然出大事了。”
“啊,是刘大学士!不好,必然是阉党残害忠臣,我们冲上去,救下刘大学士。”
“啊,啊,啊……”
“不要乱动,等会陛下和厂公大人就要驾临,再敢乱动,不要怪我们棍下无情。”
“天啊,又来了一个,那是韩大学士。”
“还有霍尚书。”
“……”
随着一个个东林党魁首被锦衣卫压了过来,午门前早已经噤若寒蝉,不用锦衣卫提醒,所有人包括那些自视甚高的学子们,都知道大事不妙,这种大场面,已经两百多年没有见过了。
有些机灵的学子,已经想到了太祖、成祖时的故事,小声嘀咕了几句,这些猜测虽然小声,但却迅速的传播开了,让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太祖皇帝当年的铁血手段,那才叫一个可止小儿夜啼呢……
随后是大量的财物一车车的运来,让围观的百姓和士子们都暗暗眼红心热。
半个时辰后。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口呼万岁。
天启皇帝在欧文等人的陪同下,乘着软轿来到了午门,站在午门城楼,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瞥到最前方的几十个大臣,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扬声道:“平身!”
“谢陛下!”
“陛下,老臣冤枉呀。”
“陛下,魏阉无故查抄微臣府邸,还将我等当成囚犯,肆意侮辱,还请陛下为我们做主呀。”
“……”
几十个东林党人立刻高声喧哗起来。
天启皇帝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坐到了龙椅上,挥手道:“忠贤,你来处理。”
“是,陛下。”欧文肃然道。
答应了一声,欧文走到城楼最前方,俯视众人,淡淡说道:“千言万语,比不上证据来的实在,今天这里集聚了许多百姓,里面士农工商皆有,让他们来看看你们是否真的冤屈。”
“来人!从刘一燝刘大学士开始,将从他们家中查抄的财物,按照礼单来当众念一念,让所有人都见识了一下清廉如水的东林党人们,是如何为国为民,两袖清风的。”
“是。”
“光宗元年,五月,苏州曹富敬献礼部尚书刘大人,冰敬礼单,如下……”
“天启二年,十月,杭州马涛敬献内阁首辅刘大人,碳敬礼单,如下……”
“天启三年,……”
“……”
“刘一燝为官数十年,收受江南富商及其他土豪士绅的贿赂共计150万两,相当于他一年薪俸的一万倍。”
“哗!”
围观的百姓立刻一片哗然,这说的可是清廉忠臣,而不是魏忠贤呀,居然有这么多家产,可是不能不信,随着唱报的锦衣卫话音一落,一车车的财物被拉到了众人眼前,任由他们观摩。
而那些士子则是围到了礼单和回执前,仔细查看,是否是伪造的,但是刘一燝能够做到大学士,自身的水平还是非常高的,他那一笔好字,早就闻名天下了,一些学子更是时常临摹观赏,哪里会认不出来呢。
“竟然是真的……”
“天啊,铁骨铮铮的名臣竟然是一个大贪官……”
“真是好有钱呀,怪不得人人都想着做官呢。”
“哼,活该,贪污了这么多民脂民膏。”
欧文见刘一燝刚刚醒来,看到这一幕,又晕了过去,微微一笑,吩咐道:“下一个。”
“神宗38年,苏州夏英恭贺韩侍郎高升,礼单如下……”
“光宗元年,杭州马钰恭贺韩尚书乔迁之喜,礼单如下……”
“天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