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安是真的饿了。
该说不说的,这皇宫里的美酒佳肴就是好吃。
叶长安可不像其他大臣那样,吃一口又放下筷子,都不敢发出咀嚼的声音。
酒杯就放在那里,皇帝不说喝酒,他们绝对不会多喝一口。
这还是宴会?
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嘛。
叶长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很快,一壶酒便被他喝光。
恰好这时候,太后开口了。
“今日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正好认识认识各家的青年才俊。”
皇帝点点头,抬头扫视一圈,“哪位卿家的公子或是千金,愿意展露才华,为寡人祝贺啊?”
大好的露脸机会,却没有人敢站出来。
叶长安略微诧异,随后便想明白了。
只怕是这大殿之中的人,打的主意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求让皇帝有多开心,只要不惹他生气就好。
“没人?”
皇帝忽然重重地放下酒杯,冷哼一声,“我武威国以武立本,什么时候你们这些大臣们的子嗣,连在我面前展露锋芒的胆量都没了?”
“陛下息怒,”莫等闲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小女莫潇潇,才疏学浅,不如让她耍一套强身健体拳,恭祝陛下龙体万年康泰。”
“好!”
皇帝点点头,笑道:“寡人准了。”
莫潇潇走到大殿中间,对着皇帝一家人行礼之后,便摆起了姿势,开始打拳。
动作柔美不失力道,当真是有些不俗。
可··叶长安越看越觉得,这什么强身健体拳,像极了···
第八套广播体操。
片刻之后,莫潇潇的表演在众人的掌声中结束,她得意地瞟了眼叶长安,退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莫等闲见皇帝看向自己,心领神会,接着道:“陛下,臣有个主意。”
“大皇子武艺高强,二皇子文采盖世,不妨就请两位皇子做裁判,让在场的青年才俊们比试一番?”
皇帝点点头,“在这殿上,比武就算了,就比文吧。”
叶长安眉头一皱,皇帝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总感觉,是在偏袒二皇子。
但转念一想,都是皇帝的儿子,他应该不置于偏心啊。
看不懂,看不懂就不说话,不说话就老老实实吃东西。
大皇子面色淡然,眼眉低垂。
二皇子却是面色一喜,轻声道:“这个主意好,以文祝寿,风雅至极。”
于是,各家子弟纷纷走到大殿中间。
肚子里有墨水的,自然是无所畏惧,平日里疏忽文学的,却是有些尴尬,颇有滥竽充数的嫌疑。
“叶将军,你还坐着干嘛?”皇帝忽然伸手一指,“你在边疆战功赫赫,文采同样斐然,出来吧,和大家交流交流。”
叶长安点点头站起身来,却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只因为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首床前明月光,这还怎么比?
“寡人也不喜欢听太多祝贺的话,”皇帝笑了笑,端起酒杯轻声道:“就以酒为题,诸位临时作诗。”
这话一出口,叶长安瞬间就乐了。
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来诗仙的数首经典。
一名青年沉思片刻,忽然抱拳念到:
‘月是杯中影,君是酒中圣,臣是杯下石,民是石下土。’
“好!”
顿时,不少大臣都齐齐喝彩。
这短短四句,既夸赞了皇帝是圣人,又表达了作为臣子的忠心,更点明了皇室的地位。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抬眼看向二皇子李崇文。
“老二,你觉得如何?”
二皇子点点头,“不错。”
短短两个字,却让众人一阵遐想。
看二皇子的神色,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呢。
“陛下,我有一首。”
另外一名女子忽然柔声道:
“此诗名为《杯中魂》”
“佳肴宴宾客,美酒赠英雄,君臣共举杯,百杯不愿醉。”
“不错。”
“还不错··”
“嗯,也还行。”
“马马虎虎。”
“啥破诗!”
一个个青年才俊纷纷作诗,不过都不能够让二皇子满意。
皇帝摆摆手,有些无趣道:“叶长安,你念念你的诗。”
叶长安默默地上前,高声朗诵: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叶长安忽然顿住,引得众人满脸不解。
叶长安满脸严肃,只因为···
关键时刻竟然忘词了?
叶长安心里满是无奈,干脆就想起一句说一句。
“人生得意须尽,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叶长安在原地徘徊,走两步又念一句: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叶长安无奈一笑,“就这样吧,我想不···我写不出来了。”
可殿内众人,却是都安静了下来,细细品味这一字一句。
“妙哉!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
二皇子双目放光,大笑道:“好诗,好诗啊!叶长安,你一步一句,当真是奇才!”
“二皇子殿下,这诗句,可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宰相林何如身边的某位大臣,忽然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摇摇头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是在瞧不起圣贤,瞧不起陛下!”
“这诗句里满满的都是高傲,目无尊长!”
皇帝脸上挂着微微笑容,看了看叶长安,“你觉得呢?”
叶长安冷笑,“陛下,有人非要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
“有人非要诋毁我,即便是我不说话,他也会说我不给陛下面子,连话都懒得说。”
大皇子李尚武缓缓起身,目光里闪过一抹愤怒,沉声道:“叶长安,你可是不服我李氏皇族?早就听说你有‘皇权民授’这样的荒谬言论。”
叶长安摇摇头,面色平静,“大皇子还是不要被奸臣的话蒙蔽了慧眼才好。”
“叶长安,你说谁是奸臣!”
那名诋毁叶长安的大臣猛地冲上前来,吹胡子瞪眼,“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万夫长,当着陛下的面,不断胡言乱语!”
叶长安目光一冷,看向皇帝,“陛下,我还有一首诗。”
“念。”
叶长安直勾勾地看着这名大臣,冷峻道: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好诗,”宰相林何如竟然亲自站起身来鼓掌,“好一个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陛下,叶长安在边疆为武威国抛头颅洒热血,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乃是大大的忠臣。”
皇帝点点头,满怀深意地看了眼宰相,扭回头来道:“叶长安,你这首诗,是为了自证清白,还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了?”
莫等闲身后,莫潇潇和云杉两女面色紧张,生怕叶长安说错了话,惹得皇帝不开心。
不对,莫潇潇眉头一皱,自己为什么要为这个渣男担心?
“没有委屈,”叶长安笑了笑,“人心难测,与其整天把忠臣两字挂在嘴上,还不如用行动来证明。”
“都说自己是忠诚,那好啊,你们为官以来,做了什么贡献?”
叶长安面前的老臣身子一颤,“我担任武威国总管以来,从来没有算错账。”
“是么?”
叶长安伸手指着这老臣的鼻尖,破口大骂,“那你叫人把账本拿来,细细地查,查到底有没有资金漏洞!”
“这··这··”这老臣忽然颤抖着跪下,哭喊道:“陛下,老臣一片忠心耿耿,绝无贪图税款之事!”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忽然就换了话题。
“宰相,我记得云虎是你义子,那么你就是云杉的干爷爷。”
“叶长安是寡人给云杉定下的夫君,按辈分,也该叫你一声干爷爷。”
林何如笑了笑,三角眼里闪过一抹淡定,“陛下,云杉是武威国的大将军,叶长安也是武威国的将领,我这个干爷爷能做的,也只是提醒他一句,要忠于陛下,忠于武威国。”
“陛下!”
叶长安忽然尴尬开口,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云杉和孙浅香,有些愧疚道:“陛下,我和云杉姑娘的婚事,我觉得不··”
“陛下,云杉要主动退婚!”
莫潇潇这丫头却是忽然跑了出来,“陛下,这婚事,在叶长安有退婚打算之前,云杉就已经想好了要退婚的事情。”
“大胆!”
太后忽然面色一肃,“君无戏言,御赐婚约,岂能儿戏?”
孙浅香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就见莫等闲摇摇头,“你不要出面。”
“叶长安,你是觉得,寡人给你安排的婚约不妥?”
“还是觉得云虎大将军的千金配不上你?”
叶长安摇摇头,“云杉姑娘聪慧过人,美貌不凡,只是··”
叶长安眉头一皱,只怕是现在不能够说出自己有老婆的事情。
“只是我有顽疾在身,不能够与女子接触,不然便会癫狂,此事,我已经和云虎大将军说明过了。”
皇帝哈哈大笑,“云虎来信,说是你有顽疾,寡人却不相信。”
“云杉!”
“臣女在,”云杉缓缓起身,走到大殿中间。
“既然叶长安说他有顽疾,不能触碰女子,你牵牵他的手,看看他的顽疾到底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韶光公主没好气道:“父皇,女子哪能随便和男子有肌肤接触。”
“无妨,”皇帝大手一挥,“云杉,你要抗旨吗?”
云杉眼圈一红,看了叶长安一眼,两行清泪便落下。
她伸出白嫩玉手,纤细的食指轻轻触碰到叶长安自然垂下的左臂。
叶长安暗自无奈,眼白一翻,当场倒在了地上。
然后,便见叶长安浑身抽搐,躺在地上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还有这样的顽疾?闻所未闻!”
“是啊,叶长安可真惨!”
诸位大臣都小声议论,没想到叶长安命运竟然如此悲催。
云杉也愣了愣,站在原地不知该当如何。
“宣太医!”
很快,几名太医匆匆赶来,给叶长安把脉,研究片刻,说是心里障碍。
皇帝一听,无所谓道:“心里障碍就慢慢克服!”
看着慢慢恢复正常的叶长安,皇帝笑了笑,“你连蛮人都不怕,克服心理障碍也不在话下,寡人也不逼你,你们的婚约暂时保留,等你什么时候克服了障碍,再成婚不迟。”
太后也附和道:“叶长安,你过几日再赶回边陲,这几天就去云府居住。”
叶长安:“···”
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错。
或许,当初加入蛮国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