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津听见时越似乎说了什么,可他太过惊恐,以至于大脑罢工……只听到了对方说话,却无法明白那话中的意思。
他看见时越似乎叹了口气,放弃了和他沟通,就手抓紧了他的前襟。
——郭津很是感受了一把不带头盔飙车的感觉。
入乡随俗留长的头发差点把他抽成傻逼、紧接着就被冷风灌了一肚子……
身后的崩塌声不绝于耳,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那声音终于停下,郭津被放到了地下,虽然全程都是被拖着走,没怎么消耗体力,但是他被放下时,脸色苍白虚弱,可比时越难看多了。
他虚脱地倚着洞壁话落,僵硬地转头看后面一堆废墟。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埋到里面去了。
郭津惊魂未定地靠在石壁上喘气儿,然后仰起头来……
!!!
一双双鲜红的血瞳,在洞壁的暗处,一闪一闪。
……密密麻麻。
!!!
郭津一个翻身跳起来,结果刚才的腿软还没恢复,直接摔了个狗吃屎,他连爬起来都不顾,直接手脚并用的往前,抱住时越的小腿,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时哥!”
被这声音惊动,暗处发出些窸窣的响声,郭津更慌了。
时越:“血魔蝠……你修习内力属阴,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你。”
这东西的资料,郭津应该在魔教看过,毕竟教中不少人都喜欢养它做宠物……
郭津:……不!这跟他看的画像一点都不一样!!
明明是该是萌哒哒的一小只,怎么凑成一群,就这么……毛骨悚然?!
郭津只觉得后脑勺一阵一阵发凉,即便理智知道它们不会攻击,但是……
郭津卑微祈求,“时哥,咱、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时越自无不可。
*
等到终于换到安全地界,在确定前后左右、连带着头顶脚下都没什么危机,郭津这才松了口气,放任自己瘫软在地。
缓了好一会儿,郭津终于恢复点精神,手臂撑着石壁站了起来。
然后就看见时越一副“休息好了、那接着走吧”的表情,郭津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
——什么叫丧心病狂的魔教教主,他终于有体会了!
郭津那点微弱的抗议,对时越还够不成可采纳的意见。
在一路遭遇了重重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的凶残陷阱之后,郭津已经最开始的从“惊慌失措”“恐惧空白”,进化成最后了“淡然处之”……
面不改色地从摇摇晃晃的独木桥上走过——下面是寒光凛凛的尖刺,外加蠕动着的不知名黑色虫子——郭津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不是一天前的他了。
#实际上是脸色苍白到没办法再褪色#
不管怎么说,郭津觉得……这短短几个小时间,他简直无数次重获新生……
等回去以后,什么鬼屋鬼片恐怖读物,全都是小意思。
但还是有一点,让郭津分外不解。
“时哥……你、你到底为什么选这条路啊?!!!”
又一次被时越扯着强行突围,郭津终于忍不住发出这个灵魂拷问。
身后的钉板简直是擦着他后脑勺合上,郭津牙关都控制不住咯咯作响。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SSS的地狱级试炼?!
时越看了他一眼,略微挑了下眉,“你不会以为……真有什么‘生门’吧?”
郭津顿了下,语气飘忽,“那什么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武侠小说……不都这么写的?”
时越叹口气,“这可不是奇门遁甲。”
郭津:“……”
他沉默了好一阵,终于想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正经试炼,吕湃就没想叫人活。这里头,就是简单粗暴、单纯杀人的机关……而已。
“那其它几个……”
郭津不期然想起那四分五裂的小石子,还有被压成“肉饼”的李公子……
他干咽了一口,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很明显,不管选哪个洞口,结果都差不多的。
时越多看了他一眼。
其实这里面的陷阱确实比时越料想得要多上许多,要不是他估计有误,就是他选的这个通路格外凶残……
目前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不过,时越选这条路,也确实是有原因的……
系统地图显示,他这次的任务物品的位置,和这条路的某处很近,几乎只有一墙之隔。
……旁边还附带一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那时地面塌陷,他直接跳下来,也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
……
…………
就在郭津以为,他们要一路打怪闯关、最后成功出去的时候,却看见时越突然停下。
他转了下身,站在一面墙前、若有所思,然后抬手、轻轻按在墙面上。
郭津惊恐地发现,那墙从时越的掌心往外、裂痕一点点扩大开来。
——这还是个人吗?!
等到那面墙变成一堆碎屑落下,尘土飞扬间,郭津已经彻底看开了——他还是太甜了,时哥那能是普通人吗?
等尘土散去,露出墙壁里的密室来。
——这都行?时哥早就知道这有密室?
郭津简直跪地拜服:跟着时哥闯关,就像是拿着攻略打boss。除了过程惊心动魄一点,体验可谓十分丝滑。
里面的人显然没料到如今的情况,抬起头来看着两人。
郭津立刻就确认了,这人一定是吕湃,毕竟长了这么一张凶脸、让人一看就能认定是反派boss的人……实在是少见。
吕湃死死盯着两人,或者准确点说,是盯着时哥。
说实话,郭津有点慌。
被这么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盯着,虽然说他只是个顺带……那压力也实在不小……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眨眼,落下一滴泪来。
*
时越这次的任务物品是他当年的私章,他本来将进入地点选在魔教附近,就是预料这私章还在教中。
只是没想到,竟然被吕湃拿走了。
如今见了人,把东西要回来当然是再简单不过了,甚至不用他开口,吕湃就主动送了来。
虽然在这个世界的事情已经了结,但显然也不能放着这一堆烂摊子不管……
上次就是因为走得稍显匆忙,后遗症……也实在是严重。
……
吕家试炼最后还是进行了下去,时越亲自盯着吕湃,把那洞口各种伤人机关拆的拆、毁的毁……
又有郭津在旁边各种出主意,把第二关试炼生生改成了密室逃脱。
而原本并不存在的第三关试炼,也被改成了考察珠算、经商……
总之一番努力下,总算是把这怎么看都不对、而且也确实不太对的试炼给掰回了正轨。
吕家这些年经营的家财,也尽数赠给了那最后的优胜者。
至于那人有没有那能力守住……那便是另外的故事了。
诸事了结,时越告别路令章,约定了改日登门拜访,便带着教中的一众人,浩浩荡荡往魔教赶……
*
回程的马车是吕家提供。
经过机关大师特别改良,舒适度翻了数倍不止。
所谓“饮水不忘挖井人”,坐着人家的马车,郭津觉得,自己还是该存点良心,关心关心对方的。
他撩开车帘往外看,吕湃坐在轮椅上,跟在马车后面。
倒不是他们欺负残疾人,而是这位长老大人表示:尊卑有别,怎敢和教主共乘一车?况待罪之身,虽得教主宽恕,却不敢擅忘罪名。
虽然自己也被尊称“教主”,但郭津觉得,他嘴里的“教主”指谁,实在是有待商榷。
但既然时哥都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郭津这个挂名教主就更没什么说道了。
只不过,他却担心的却是另一点——
外面那两个人……
不会打起来吧?
以“不敢和教主共乘一车”为由,裴锦谢亦是在车外,骑马跟随。
郭津眼睁睁地看着,那马蹄踏过地面,一块小石子以一个绝对不符合牛顿力学的运动方向,“biu”地一下子,飞到了吕湃轮椅的轮子前面。
郭津:……
对于吕湃所设陷阱把教主牵扯其中,裴锦谢颇为不满。他甚至明言,“教主该处罚吕湃,以儆效尤”,被时越和郭津双重拒绝之后,他仍不放弃,一路上孜孜不倦地找着吕湃的麻烦。
郭津最近正被指点这练习“内力御物”,见此情形,试探着把那石子挪开。
不过他技术实在不到家,使了半天的劲儿,那石子只是轻微地晃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吕湃仿佛没看见那石子,轮子被它一硌,轮椅颠簸了一下,像是那个机关因此失灵,一个没有箭镞的钝矢从扶手下的开□□出,直直冲着裴锦谢坐下马匹的后肢。
郭津:“……”
他忘了……
吕湃似乎是觉得裴锦谢早就知道时哥身份,却故意对他隐瞒。因此,对裴锦谢也心有芥蒂。
这两个神仙打架,郭津作为一个顶着“教主”名头的凡人,终于默默地、默默地将头缩回了马车里。
——惹不起、惹不起……
车内的易周见状“嗤”地笑出声来,他语带嘲讽,“教主?”
郭津对那两人没办法,却不怵易周。
他“呵”了一声,“我这教主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选教众的事儿,还是能决定的……”
——想要入教,下辈子吧。
易周一噎,憋屈地止了声。
将车内车外一系列事情都尽收眼底,时越悠闲端起一杯茶来,轻沾了沾唇,但笑不语。
——年轻人啊,就是闹腾。
……
半年后,路家庄。
一年轻人登门拜访。
拜帖递上之后,竟是剑尊亲自来迎。之后,路家庄闭门谢客三日。
三日后,年轻人离去,剑尊路令章宣布闭关。
再又四十九天,路家庄上空,忽现雷鸣。
众人惶惶不安。
雷声过后,忽现天光,时有人言听闻仙音、得见天人。
——剑尊路令章,踏破虚空,登临上界。
于是,大街小巷、酒馆茶寮又多了一段新的说书故事。
——仙君下界论道,剑尊得缘飞升。
再一次偷溜出教的郭津,正巧听道这一段。一口茶喝了一半,差点喷出来。
从“魔尊”到“仙君”,只能说……真不愧是他时哥!
——所谓“人不在江湖,江湖仍有他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