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刺骨,下界一个普通小村落边缘,有一个破败的小屋——
房顶被厚厚的一层积雪覆盖,看上去岌岌可危,墙上多处破损,冷风顺着缝隙灌进屋里,想来屋里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屋内,破木板搭成的“床”上,还躺着一人。
一阵冷风灌进来,那人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艰难地转头看过去。
厚布帘子凑合成的“门”被掀开,一个干瘦的小孩子进了来。
……不止一个,那孩子背上还背着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
看见这大孩背小孩的情况,那人忍不住笑,“小哑巴,你又捡人……”
他顿了顿,不怀好意地恐吓道:“山里有妖怪,专爱变成小孩的模样,让人捡回家,然后……”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狰狞,“‘啊呜’一口,就把你吞了!”
床上这人虽不能动,但恫吓的表情却做得十分生动,那大孩子吓得一缩,嘴巴一张,发出一声哑哑的“啊”声。
那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却仍是继续坚持演了下去,严肃了表情道:“还不快把这个小妖怪扔出去?”
还有点意识的时越:……
时越:……#%*$&!!
*
先前,末世世界的任务十分顺利,“完成愿望”和“回收任务物品”一气呵成,过程引起人的极度舒适。
这给了时越一点启发——原身的身份要是和任务物品有关系,那再好不过了。
商城里刚好有类似的道具,“羁绊锁”,顾名思义,寻找“羁绊”。
——这些任务世界里,和他关系最密切的就要数“任务物品”了,用这个道具,时越顺利地完成了一系列任务。
甚至达成了最快记录:两个小时之内,回收成功、脱离世界。
看着日渐减少的任务列表,时越的心情也越发轻松起来。
但是事实证明,一放松就容易出事儿。
这一次,进入世界,与平常没什么不同,有着道具的牵引,他灵魂直接往一个躯壳里去。时越都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任务物品就在这身体附近一公里以内。
就在他以为,这又是个两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时,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已经有灵魂占据了那个身体,他……被拒绝了!
换句话说,就是他看中的壳子被抢了……
简直猝不及防!
有“夺舍”“转世”“附身”的世界,一点都、不、友、好!
想是这么想,该找壳子还是要找。他可不敢赌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对外来者的友好程度。
——用灵魂硬刚世界意识?他虽然活得够久,但还没到活腻歪时候……
兴许之前那个壳子耗光了他的运气,时越一圈儿下来,愣是一个合适的身体都没找到。
就在他无奈之下,准备故技重施、让系统帮忙再建模一个身体的时候,灵魂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一个方向去了。
……有人在“献祭”。
时越看着缠绕在自己灵魂上的锁链……是他斥重金购买的道具——“羁绊锁”。
显然,那个祭品……还和“他”有点关系。
#作茧自缚、自作自受……天道好轮回#
一瞬间,无数类似意思的话在他脑中转过。
时越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面的,不上不下,险些被自己噎死。
再次重申——有“夺舍”“转世”“附身”的世界,真是太不友好了!!!
*
而小屋这边。
时越意识消失前,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硌人的怀抱里。
显然,孩子并没有听从那人的话把他扔出去,反而把他抱住了。
时越多少放下了心。
好不容易从之前那鬼地方跑出来,要是再冻死,那才是冤。
……
…………
这小破地方是在太无聊,从被那小孩拖回来,楚钟鸣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
睁眼是发霉的稻草、闭眼一片黑暗……百无聊赖下,逗小孩都成了仅有的娱乐,虽然这小孩不会说话。
看着那小孩一脸惊恐、瑟瑟发抖的模样,心知自己逗过头了,楚钟鸣眼中露出一丝讪讪来。
但要这人反思自己,还是有点困难的,他又笑眯眯转移了话题,“你再搁门口站一会儿,这只小妖怪就要冻死了……抱过来给我吧,我皮糙肉厚的,他也咬不动。”
小哑巴听这话,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把怀里的小孩送过去,掀了被子塞到楚钟鸣怀里。
像是怀里多了一块冰,那薄薄一层破絮被下捂出的一丁点热气都散了个干净。
楚钟鸣一僵。
……却不是因为这冰凉透骨的温度,也不是因为那小孩粉雕玉琢、明显不属于这小村落的相貌。
而是……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脏污破烂、却依旧能看出料子不凡的外袍上……是……凤凰的花纹。
凤家的……凤凰纹……
楚钟鸣脸上永远带着的、那三分散漫的笑一点点敛了去,变成了一种面无表情的冷肃。
小哑巴还只以为他被冰着了,生着冻疮的小手艰难地把那薄被地边角压紧,又抬手拍了拍楚钟鸣,“啊啊”了两声,意思是他忍一忍。
转眼间,楚钟鸣脸上又露出别无二致的笑来,只是眸色仍是暗沉。
那小哑巴心思单纯,当然看不出什么来,只当他答应照顾那小孩子了,转身又往侧边的那个隔间去了。
——烧火做饭。
看着那忙碌的小小身影。
楚钟鸣眼中的冷色终于化了些许。
……活着,他总归还活着……
*
夜里。
那小哑巴一如既往地拒绝上床去挤,只找了一个角落蜷缩了起来。
楚钟鸣前几天还试图劝他,毕竟天寒地冻的,他也怕自己一觉起来,这个小恩人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好骗到有点傻气的小哑巴在这上面的却格外坚持,任凭楚钟鸣说破了嘴皮,都没同意。
……
下界的空气中,元力近乎于无。碎裂的丹田和破损的经脉,更是让武元的储存成了一个笑话。
上三城中,少年成名楚家的天才,不到三十岁的武师……
这会儿……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的废物!!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楚钟鸣眼中血丝遍布,他艰难的抬手,手掌缓缓向上、落到到那孩子的脖颈之上。
小孩子的脖颈纤细又脆弱,只要他稍稍用力。
“哗啦”……
窗外,不只是哪根残枝被积雪压断,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楚钟鸣霍然惊醒,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骤然松了手,身上的伤口裂开,疼痛在额上激起一层薄汗,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对一个孩子下手?
毫无反抗之力、更甚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楚钟鸣啊、楚钟鸣……你竟然堕落至此?!
像是为了补偿,他伸手又把那孩子抱了紧一点。
恍惚之中,楚钟鸣并没有看见,黑夜里,被他抱紧怀里的那个孩子,幽幽地睁睁开了眼,片刻后,才又阖上。
时·记仇·越:呵。
……第二次了。
*
时越被小哑巴捡回来的时候,只是力竭外加冻僵,恢复起来当然要比楚钟鸣快得多,睡一觉起来,第二天就和正常人一样下地了。
于是,这间小木屋里的劳动配置,就变成了两个小孩大冬天出去捡柴,养活床上那一个瘫子。
时越:……
压榨童工?
这简直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天命之子!
小哑巴会扛着柴去城里卖,倒不是卖钱,只是换些米回来。
也亏得她力气大,遇到的收柴的人也是个善人,看她一个小孩可怜,从没克扣过不说,有时候还会多给些。
往年,这些足够小哑巴过一个冬天,只是今年,那小破屋子里多了两张吃饭的嘴,生活就一下子艰难起来,煮出来粥都没有几粒米。
时越这次这个身体,又是娇贵得很,拿了一天的柴刀,手上就起了三个燎泡,小哑巴第二天砍柴,就没让他跟了。
时越也没硬要去……
比起砍柴来,他还有别的来钱的法子的。
……
三天后。
小屋里,一股酸苦、又有点发臭的气味蔓延。
小哑巴硬挺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跑去把窗子推开。
——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她甚至宁愿开窗受冻。
开窗回来,小哑巴怀疑地看着那咕咚咚冒泡的黑色液体,忍不住扯了扯时越的衣角,“啊啊”了两声。
时越板着一张小包子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刘老大夫是这么说的,没弄错……药都是那么难闻的,但是不生病就不用喝了。”
小哑巴闻言,脸色立刻严肃起来,郑重的点点头,比划了个手势:一定不生病。
*
而另一边,楚钟鸣两眼放空地躺在床上,他甚至怀疑,这么一碗药灌下去,他还有没有命在?
——那个凤家的小孩,是不是认识他啊?发现他命大还活着,正想办法毒死他?
楚钟鸣正思考人生的时候,那诡异的气味一下子浓重了许多。
他僵硬地转头去看,果然,凤家那小孩,端着一个裂了半边口破碗过来。
说实话……楚钟鸣有一瞬恍惚……
他现在都有点怀疑,他那天看见的凤凰纹是……眼花。
——凤家人不住他家那琼石做柱、梧枝为廊的殿宇,愿意在这小破屋呆着?不用上品清霖琉璃杯,端着这种裂口的破碗?
他一晃神儿的功夫,那碗药已经端到了跟前,他脸色一青,调动仅剩的力气,连忙偏头。
“阿丫,按住他。”
楚钟鸣:!!!
那一碗黑乎乎地药被生生灌下去,楚钟鸣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
——“灵魂出窍”是什么感觉,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阿丫,也就是小哑巴,看着一动不动的楚钟鸣,有点担心地戳了两下,又抬头冲时越“啊”了两声。
时越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没事,喝完药就是这样……咱们做饭吧,做完饭他就好了。”
一提到做饭,阿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眉眼弯弯,连连点头,转眼就把楚钟鸣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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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家的故事,大概就是“屠龙勇士最终变成恶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