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兆良就像是个倔老头一般，偏偏就想跟人反着来，而晏烶离却只能一面无奈，一面却又忍着。
“温丞相大概不知道，落落做的很多事，一旦被明宗帝发现，都是大罪，就算是这样，温丞相也觉得没关系吗？”晏烶离并不打算跟他继续纠缠，索性开门见山。
温兆良是真的不知道喻清寒做了什么，不过当初她将喻老夫人和童欣关在温府暗牢时所做的一切他是知道的。
所以晏烶离的话没错，喻清寒是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温兆良第一次觉得，他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外孙女。
可又觉得，似乎对她心有亏欠，喻清寒做了那么多事，在温兆良看来，仍然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孩子，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变成现在这样。
秦羽军的事，喻清寒自始至终没有释怀，所以温兆良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就是想让她能够随心所欲，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有些迟了，他对喻清寒的了解，仅此而已，身为她的外祖父，却没有一个外人知道的多，一想到这里，温兆良就觉得心疼的厉害。
“罢了罢了，我对这孩子，原就心存愧疚，想必你也是利用这一点，我没说错吧？”温兆良看着晏烶离，像是想从他眼里，看出他的算计。
晏烶离摇了摇头，“是也不是，确实是利用，不过也只是想让温丞相您看清自己罢了，落落是个好孩子，她值得被人好好对待，您放心，我不会辜负她。”
“希望如此吧，落落和濡冰都那么信任你，如果我再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很不近人情？”温兆良终是松了口，就像他说的，喻清寒和温砚之都对晏烶离信任至极，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晏烶离其实一开始有想到，温丞相现在对他做的，只是小小考验罢了，不过他不敢确定，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可是这考验未免也太轻松了，几乎没有悬念就过去了，晏烶离始料未及，“温丞相，所以您从决定见我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的？”
“也不全是，当濡冰告诉我你找上门，我确实很生气，可我看到了你的诚意，哪怕你只是说说，对我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温兆良再一次算计他，不动声色，以退为进，边说边观察晏烶离的脸色。
晏烶离哭笑不得，“温丞相不必担忧，承诺既然已经做出，我会让您看到我的诚意。”
温兆良点头，“这样就好，既然如此，我想你不介意我多说几句吧？”
晏烶离摇头，“不介意，温丞相您请说。”
“尽可能不要与圣上有正面冲突，有句俗语你应当听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是水，皇家是水上的舟，而我们都是水手，可是当有一天，水和水手都不听指挥的时候，你说船会不会翻了？”
温兆良说完这番话，就让晏烶离出去了，他没有真的要晏烶离做出实际的承诺，晏家的为人他信得过。
而晏烶离，因为温兆良的这番话，心情却是久久得不到平复，温丞相说的对，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皇家的所作所为，其实早就激发了一些民怨，只是因为没有爆发，所以没有人注意罢了。
可是温丞相是谁，他为相数十载，从先帝开始就是丞相，到现在依然地位不变，他有着别人没有的名望，也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然后从迷雾中层层拨开，留下的就是所谓的真谛。
而这些，晏烶离曾经以为，都不甚重要的东西，经过温兆良这么一点拨，瞬间有种悬壶灌顶的感觉，他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方向。
看着晏烶离从里面出来，温砚之连忙迎上去，“怎么样？我祖父怎么说的？”
晏烶离转头看着温砚之，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冷冰冰的俊脸上，第一次有种让人振奋的神情，“濡冰，我没想到，你祖父能这么轻易答应。”
一开始的争执不休，还以为温兆良会想也不想就拒绝，可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顺利，这真是让他觉得始料未及。
温砚之彻底松了口气，他拍拍胸口，整个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好幸好，一切还不算太坏。”
晏烶离似乎并不清楚他在担心什么，听到温砚之这么念叨，有些奇怪，“什么不算太坏？”
温砚之白了他一眼，“你是不知道，一开始我祖父有多排斥跟你见面，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说你的？又是怎么说我的？”
温砚之似乎想把气撒在晏烶离身上，刚才他被自家祖父可是骂得不轻，温兆良是斯文人，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可温砚之觉得，那大概已经是自家祖父的所有脏话了，都用在他身上。
说起来还挺荣幸的，就是有点让他心慌，温丞相是什么人，眨眨眼睛祖父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支持晏烶离，祖父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之所以没有挑明，是想给彼此之间都留一点余地。
晏烶离倒还真是有些好奇，“你说说看，我还真想知道，温丞相会怎么说我。”
温砚之瞠目结舌，“你……我怎么你觉得你跟我祖父谈完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濡冰。”晏烶离突然叫了温砚之的名字。
温砚之惊了一吓，“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南齐易主，是件很容易的事？”晏烶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里仿佛透着几分失落。
温砚之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晏烶离既然问了，那他回答就是，“永安，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事有多不可能，祖父从小教导我，做人做事要遵从本心，所以那个时候我跟你说，要同你结盟是真的，不敢拿温家做赌注也是真的。”
晏烶离安安静静，没有说话，似乎是等着温砚之继续说下去，温砚之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所以永安，人就是这样，虽然明知道什么选择是对的，可真正做的时候，还是会有所犹豫，因为他们都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你我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