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烶离将黑子放在旁边一排白子中间,接着手一扫,近半的白黑子从棋盘滚落在桌上,他拍拍手,墨瞳渐染笑意,“临君,赌一把如何?”
奚临君自然点头,“赌什么?”
晏烶离眸光一闪,掠过几分邪戾魅惑,“赌那丫头今日会让明宗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
宫宴是在炤华宫举行,富丽堂皇的宫殿,宫女太监数不胜数,正一个一个往里面摆着糕点鲜果,模样端正,行动利落,一众人进去的时候,他们能迅速分辨出各府家眷,将这些人带到相应的位置。
温家一行人算是早到的,不过喻家二房的人比她们更早,不仅是喻清灵,就连喻清晓看向喻清寒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幽怨,因为前些日子喻致谦被圣上当众训斥,所以连带的,她们也受到波及,以前经常聚在一起,玩在一块的小姐妹都被家中长辈告诫,要和她们保持距离。
喻清寒熟视无睹,坐在最前排与温伊人笑着说话,手里捏了串葡萄,一颗一颗摘下来放在盘里却没有吃,“水水,怎么没见到外祖父他们?”
温伊人寻了一圈,不在意道,“大概是圣上找他们有事吧。”说完看向喻清寒摘葡萄的手,“落落,你干嘛不吃啊?”
“呵呵……”喻清寒尴尬一笑,将那串所剩无几的葡萄放回盘中,“好玩,好玩。”
眼里却是默默闪过一抹黯然,她还记得半年前的除夕宴上,父亲拿了串葡萄,用手一颗一颗摘个她吃,而现在,却是永远吃不到了。
宫宴有宫宴的规矩,虽然都是女眷,但坐的位置可是有讲究的,比如说,未出阁的少女不能与家中成了亲的女眷同坐,就算是母女也不可以,不过倒是会将位置安排在相邻处。
就像现在,喻清灵姐妹坐一起,而童欣则是和康大人正妻王氏同坐,这俩人是闺中密友,因此对坐在对面喻清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王氏是个喜欢说长道短的长舌妇,基本上淮阳城发生的事,就没有她不清楚的,此刻看向喻清寒的眼神也是带着几分嫌恶,“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喻家正儿八经的主母,竟然由着一个黄毛丫头欺负到头上来了?”
童欣最是喜欢装无辜,唉声叹气道,“一家有一家的无奈,我虽是主母,却不是能做主的,要知道,这三丫头可是我大哥的女儿,大哥在世时,疼她宠她,如珠如宝,我能奈她何?”
王氏扯了一下童欣的袖口,“你呀你,姑娘家的时候就是这个软弱的性子,怪不得她敢如此嚣张,我非要给你出口气不可。”
“姐姐还是算了吧,三丫头失去父亲已经够可怜了,我不妨让让她,忍着忍着就过去了。”
这话说的,明面上是她大度不与喻清寒计较,可暗意却是挑拨,故意激起王氏的怒气,更何况,童欣又如何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她父亲差点因为温丞相的一句话被贬职,她怎么着也得找补回来。
“所以说你没出息,她失去父亲怎么了?兵马大将军自己没本事,打了败仗,能怪得了谁?”王氏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嚷嚷出来的。
别说喻清寒,就连男席上的众宗亲大臣都听到了。脸色具是一变,纷纷转过头,想看看是哪个府上的女眷,竟然如此不知礼数,宫殿之上,敢妄议朝中武将,还是最近处在风口浪尖的兵马大将军,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康大人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这声音的主人,夜夜同床共枕的夫人,他可太熟了,此时他恨不得拿块布塞到王氏嘴里,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奈王氏却还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唾沫星子乱飞,童欣拉她都拉不住,生生说得在场众人脸色都开始凝重了,虽说这大将军死得不是多么悲壮,但毕竟也是曾经的南齐战神,不至于被贬得一文不值。
众人不由得又将视线转向另一边,与温家小姐说话的小姑娘身上,好奇心渐深掩饰不住,不过他们却发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这小姑娘怎么好似和除夕宴上不太一样了。
曾经的她,一副天真活泼,憨态可掬的模样,最是刁蛮任性,仗着有个做大将军的爹在宫里都横着走,就连太子和嫡公主都要让她三分,更遑论待她如半女的圣上皇后。
然而现在坐在他们面前的这姑娘,却仿佛像是从骨子里透着的淡漠,眉眼间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全神贯注替旁边的温家小姐剥葡萄皮,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王氏方才的那番话。
“姐姐,别说了,今儿可不比私底下,这是在宫里,况且三丫头还坐在对面,让她听着不好,还以为是我在向你诉苦呢。”童欣故意提起喻清寒,看似在劝她,实则又是一场煽风点火,她这根本就是故意。
王氏一脸鄙夷,不过声音倒是小了一些,“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让人说啦?这大将军原是打了败仗,又不是我信口胡诌的。”
完完全全还原的一段话,前世今生,她听了两遍,听得都快背了,王氏性子耿直,说出这番话虽然难听,但喻清寒却并不十分生气。
她犹记得那时候因为这番话,她当众掀了桌子,正巧碰上圣上携皇后出现,童欣把一切都算得刚刚好,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她这里,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
温伊人都听不过去了,喻清寒却还能镇定自若,临席的白露阴沉着原本温雅文气的脸,张口便是犀利的一番话,“康夫人,大将军已逝,大殿之上,你这样公然对他评头论足,是不是有违教养?”
出身书香世家的白露其实并不会骂人,可这王氏却当着落落的面说三道四,白露怎能不气!?
“温夫人,这身为大将军之女的三小姐都没说什么,你又何必如此动怒?”王氏满脸不屑,显然她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你!”白露气结,转头看向男席上的康大人,厉声怒道,“原来康大人平时就是这么约束令夫人的,温白氏今日算是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