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理想的给自己充电的机会。省级研究院的资料室里,什么样的合成资料都有,王进水开始起早贪黑地猫在资料室里读各种期刊、出版物、研究报告之类,梳理着国内外有关化工合成方面的各种各样的材料。
在查资料的第三天,同宿舍的卢贵平找来说:“值班室里面有你的挂号信与一个大包裹,一定要本人签字,快过去一下。”
王进水打开挂号信一看,是家里寄过的,整整六页,信上写道,劳动服务公司的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第一个月就向合成厂里面拿了一万个箱子的印刷合同,弟弟很聪明,印出来的纸板箱质量得到厂里面的高度认同,一致认为比原来采购的质量要好很多。印刷材料成本要比你离开家前那晚我们讨论的结果还低,八个工人做了五千业务,扣除包括工资以内的所有成本后,没想到,第一个月的利润就有2800块,相当于父亲在厂里五年多的总收入了。
厂里经过讨论决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慢慢的把所有的印刷业务都转给劳动服务公司,现在正在扩大生产招收新工人中。礼堂的场地正式签下来了,还包括原来的村仓库。
规模大了人工印来不及,加上工人水平不一样,印出的纸箱有色差,有没有印刷方面的机器,你在省城信息灵,给我们打听一下,我们计划进一台。进了机器后还得接三相电,供电所的人已经来过了,多亏潘主任打招呼,费用列入国家扶持待业青年的专项资金里,不需要我们出钱。
饭店的生意也不错,第一个月有300左右的利润,咱家里投资进去的钱全部都收回来了。
包裹里面是一些土特产,老工人们送的,因为我们开了印刷厂后,他们的子女由待业青年变成了有正当工作。招工的消息放出来,很多老工人都托关系叫我们照顾他们的子女。
在包裹里我们夹了300块钱,给你在省城做花销,不要给家里节省了,家里的日子会蒸蒸日上的,机器的钱有关部门批复,可以由工商银行办贷款的形式借给我们。
村里给了我们二间地基,条件是替他们安排五个待业青年,正在动工造新房子中。现在,我们一家的面子大着呢,砖厂答应可以先赊账,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再给,新年你回来就可以住上新房子了,里面带洗手间,潘莲向大宾馆里仿的,全村第一家。
弟弟与潘莲的感情很好,双方家长商量后打算在今年年底把婚事办了。你得空看看有什么结婚需要的衣服手表之类,到时候给他们买一些。不用担心钱,到年底,我们家就是万元户了。
万元户,在当年是一个很时髦的名词,代表着财富与地位。一个月就走上正轨,并且带来了家族在社会上的地位的变化。真是想不到,王进水十分开心,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好好放开手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在化工研究院的图书馆里,有着许多在其他地方难以找到的内部资料,还有大量国外的期刊。当年国家外汇极其短缺,能够拿出来订阅国外期刊的钱更是寥寥无几,也只有这样的学术机关才能订阅这么多各种类型的期刊。在资料室里,王进水不时能够见到一些外单位前来查阅资料的人员,据说,这也是需要达到一定级别的单位开具证明,研究院方面才会接待的。
资料室白天看资料的人很少,因为大多数人都有手头的工作要处理,不可能跑到资料室来躲清静。不过,到了晚上,人就多起来了,王进水碰上过几个埋头做翻译的,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要翻译一些专业文章拿到中文期刊上去发表,每篇译稿能够得到几块、十几块钱不等的稿酬……,并且,文章可以换职称考评的积分。
王进水最早听到有人这么说的时候,不禁目瞪口呆。钱倒无所谓,家里劳动服务公司走上正轨了,机关单位里,最讲究论资排辈,自个是初中文凭,要想打开上升通道,这绝对是条捷径。
“老弟,你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等你到我们这把岁数,就知道钱不够花了。”一位看上去30来岁的干部拍着王进水的肩膀,略带些自嘲地说道。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另外一名翻译者连忙表白道,“稿费什么的,也不是主要原因。咱们国家封闭的时间太长了,很多实践部门的同志都不了解国外的动态,我们利用业余时间翻译一些好文章出来,也是让他们能够开开眼界嘛。”
“对对,利公利私,一举多得。”先前那位大嘴巴的仁兄赶紧附和道,大家私底下的聊天,没准就会被哪个多嘴多舌的人传到领导那里去。利用业余时间干私活挣点外快不算什么大错,但公开宣扬就不合适了。如果加个冠冕堂皇的大帽子,事情就好听了,领导也找不着理由来追究。
唱高调的那位翻译者倒是注意到了王进水,他满腹猜疑地看了半天,然后问道:“小老弟,你贵姓啊,怎么称呼?”
“我姓王,王进水。”王进水一边说着,一边在空白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嗯嗯,好名字,好名字,脑子进水了,你父母一定是高级知识分子了,能够给你取这么有学问的一个名字。”那翻译者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
王进水笑着自嘲着说道:“大哥你说笑了,脑子进水呗,生我时这不在宣传大庆铁人王进喜吗。我父母是地道的小地方人,谷坦县,你们没听说过。”
“谷坦来的?”那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踏实了。大院既包括了办公区,也包括了宿舍区,经常有些职工的子女也会到资料室来看书。这二位见王进水年轻,担心他是某位领导家的孩子,所以说话时加上了几分谨慎。现在听他说父母的确是普通人,那么也就不足为虑了。
“小王,不错啊,能够看英文资料,怎么,你父亲是英语老师吗?”大嘴巴仁兄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态度,他翻看了一下王进水正在看的杂志名称,随口问道。
“不是,自学的。”王进水道。
“自学的?了不起呀。” 三个人就这样认识了。那两位也都是借调干部,大嘴巴仁兄名叫吕思江,之前是化工厂的工程师;唱高调的那位名叫顾正康,是海盐省某农药厂的工程师。两个人都是运动前的大学毕业生,学历颇为不错,在各自的单位也都是业务尖子,所以才会被借调上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