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红色急件,左良玉的酒瞬间就醒了三分,进入陕西作战之后,左良玉和贺人龙等人一直都是配合天雄军作战,天雄军英勇作战的精神他倒是没有学会,但是左良玉将一些皮毛的东西收入了自己的囊中,比如给下面的线报分类这一项就是跟天雄军学得,红色急件就代表是跟朝廷八百里加急一个性质的军情,左良玉立刻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几名拖着报信兵往外走的刀斧手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左良玉起身走到报信兵面前道:“信件拿来我看。”报信兵立刻从怀中掏出了军情递了出去。左良玉展开只看了一眼,冷汗唰的一下便浸透了小衣,上面分明写着流贼数十万大军兵临湖广,现已攻入郧阳府。
军情写的一点没错,李自成五路分兵之后,刘宗敏带领十二万正兵饥兵混编队伍,号称三十万,大举攻入郧阳府,湖广虽然人口稠密,兵力也比较多,但是湖广布政使司的面积也非常大,卫所兵往这么大面积上一放,便完全分散开来,比如刘宗敏的第一站郧阳,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府也就五六千人的兵力,还分散在各个城池,府城更是只有两千多兵马防守,如此一来,听闻闯军竟然有三十万兵力打进湖广,郧阳知府差点吓尿了裤子。当然,现在不仅仅是郧阳知府尿裤子的事情了,就连左良玉看见线报都快尿裤子了,这他娘的李自成到底是使了什么魔法,短时间内竟然又聚集起这么多兵力,还真是他娘的阴魂不散,自己好不容易来到湖广,刚稳定下来,他们后脚就打进来了。
看见左良玉的脸色不对,襄王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这点脑子还是有的,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情,现在左良玉就是襄阳府的天,只要左良玉能驻扎在襄阳府,最起码襄阳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可千万不要遇着什么大事才好。朱翊铭拍了拍手,示意鼓乐停下,乐手和舞姬们全部停止了动作,音乐骤停,朱翊铭便对身边的王府管家道:“叫他们都退下去。”王府管家会意,立刻走到这些人身边,“王爷有令,你们暂且退下。”乐手和舞姬们立刻收拾东西退了下去。在场的宾客也是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朱翊铭起身拄着拐杖走到了左良玉身边,见左良玉还在发愣,他咳嗽一声道:“咳咳,左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严重吗?”左良玉这才反应过来,对朱翊铭道:“王爷,事情有点棘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朱翊铭当然明白,“就到本王的书房详谈。”宾客们见两个正主走了,顿觉不妙,众人立刻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不过大家都没有头绪,自然也就是乱糟糟的发出了嘈杂的声音。在座的只有左梦庚意识到了什么,将身边的将领聚拢起来。
王府书房中,朱翊铭和左良玉分宾主落座,朱翊铭开门见山道:“左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本王素来听闻左帅治军有方,麾下士兵不会这么不懂事。”左良玉看了看朱翊铭,忽然眼色一动,对啊,自己手握兵权,今天来赴宴可是老头有求于自己,这种乱世,有兵马就有一切,大不了自己走人便是,在陕西也不是没用过这一招,反正湖广大了去了,襄阳待不住自己可以去武昌,武昌待不住大不了自己去长沙就是,流贼再能打毕竟也都是步兵,再说了就靠那些饥兵的脚力,怎么也不可能追的上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反而是老头子这里是个大肥肉,自己招兵买马也需要粮饷,襄王府有钱,自己何不弄点银子花花?
左良玉一皱眉头,一脸凝重地对襄王道:“王爷,确实是大事不妙了,湖广恐怕有大难。”朱翊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要知道朱翊铭虽然久在王府,但是天下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陕西流贼反复,又有清军入关,朱翊铭在王府中也是如坐针毡,生怕这些人一个不如意,打进湖广,那他可就悲剧了。特别是前次清军一部在湖广西北部劫掠,王府上下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可是走又走不了。大明律规定,王爷一旦就藩之后,除非是奉了圣旨,否则平时不允许出封地,出去了就算是谋反。朱元璋就是生怕自己的子孙闹出西晋八王之乱那样的事情,所以才将他们当猪养,吃喝不愁,但是别的事情,想都别想。朱翊铭别的不怕,就怕有兵灾,反正旱灾水灾也饿不死他,王府的产业多得是,金银巨万,朱翊铭不愁银钱。
见左良玉一脸愁容,朱翊铭战战兢兢问道:“左帅,左帅,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且直说,本王承受的住。”左良玉压低声音道:“流贼起兵三十万,已经杀入湖广,大军现在恐怕已经夺下郧阳府了,要不了两三天时间恐怕就要打入襄阳府。”“什么!”朱翊铭惊恐地看着左良玉,三十万流贼大军打进了湖广?朱翊铭嘴唇蠕动道:“这,这,这,三十万流贼,三十万,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朱翊铭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三十万大军,这是朱翊铭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别说是湖广,就算是对于整个大明都是巨大威胁,当年朱元璋的红巾军鼎盛时期也不过就三十万精锐。朱翊铭感觉到天旋地转,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左良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襄王。
朱翊铭看看左良玉,这才惊觉,救命稻草就在自己身边,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王爷的威严了,一把拉住左良玉道:“左帅!襄阳危在旦夕,郧阳府一旦失陷,流贼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襄阳府,请你救救本王,一定要救救本王啊。”左良玉道:“王爷,末将何尝不知流贼的目标很有可能锁定襄阳,可是您也知道,末将麾下不过三万余人,双方有着十倍的兵力差距,更何况西北大战之后,末将精锐损失殆尽,好不容易才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士兵训练不足,武器兵甲不齐,战马紧缺,各方面都没有准备好,跟流贼对阵,末将心里没底啊。”朱翊铭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左良玉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想撤兵?朱翊铭明白,左良玉这种军头就算是真撤了,朝廷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可是自己怎么办,左良玉一走,襄阳可就全完了。他立刻道:“左帅,左帅,你听本王说,这样这样,战马兵甲什么的好说,无非就是银钱,本王愿意支援左帅的兵马粮饷,左帅你说个数,本王立刻就去筹措,还有这襄阳府城内的富户,本王在这里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些威望,振臂一呼让大家掏银子的本事还是有的。”左良玉等的就是襄王这句话,不过他不能将自己的欲望暴露的太明显,而是故作为难道:“王爷,不是末将不用命,襄阳也算是英雄城池,当年宋元襄阳大战前后打了十年,襄阳都顶住了,只是这次流贼实在势大,就算末将有心抵抗,麾下这些将士也。”
朱翊铭伸出一个手指道:“本王愿意出十万两银子劳军!”左良玉不说话,只是叹息了一声。“二十万两,左帅,只要你的兵马进入襄阳城守城,食宿自然是不必说,另外再给将士们二十万两银子作为奖励。”左良玉道:“王爷,末将只能跟麾下将领们商议一番,说穿了,咱们都是大明的军队,是大明朝廷的力量,不能全都折在这里,末将跟圣上无法交代,难道王爷要看着末将麾下全军覆没,末将对圣上以死谢罪吗?”朱翊铭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他盯着左良玉,摊开手掌,咬牙道:“五十万两!本王愿意从王府拿出五十万两劳军,并且愿意发动全城富户尽量筹措粮饷,保证每个士兵只要是守城就能拿到二十两银子的奖赏。”
左良玉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朱翊铭抱拳道:“既然襄王有心,末将这就回营跟麾下兄弟们陈说利害,让大家齐心守城,不过几十万两银子也只能让将士们上城防守,这后面杀敌的赏赐,末将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朝廷的情况王爷您也是知道的。”襄王一阵肉疼,左良玉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了,方才五十万两已经是王府一半的现银了,王府产业是大,可是地产房产店铺什么的也不能马上卖了变成现银啊,可是朱翊铭明白,若是襄阳没了,这些产业也都是浮云。他一跺脚道:“杀一个贼兵赏银五两!”“好!王爷果然是忧国忧民,既然如此,末将一定拼死守城,誓死捍卫襄阳城!”左良玉一撩披风,抱拳对襄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