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鹤三步并作两步的蹿上了楼,大概是害怕冷静文伤害到余念。
“你干什么呢!”
他一把将冷静文扯开,像是母鸡护小鸡一样的挡在余念的面前。
“冷静文,你可别忘了这是在哪儿!先生的妹妹你都敢欺负!”
“付鹤川,你听明白了再说话!我可没欺负过她。”
冷静文好像也是急于避开余念的,这栋楼里,这么多人,唯有余念发疯了最恐怖,除了先生之外没有人拿她有办法。
可余念却像是不管不顾了,发了疯的从大鹤的身后探出头来。
“顾垣城在哪儿。”
她受了伤的手胡乱的抓着,好像急于将冷静文抓到自己的眼前来。
“你说啊……顾垣城在哪儿!快说!”
余念急得脸色苍白,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顺着她的脸侧左摇右晃,那双眼眸里万千的急切似乎翻涌着滚下来……
“求你了,告诉我顾垣城在哪儿!”
余念的声音中几乎都是哭腔,她半是瘫软在大鹤的怀里,而不过须臾的功夫,好像力气尽失了,扑腾一声半跪半摔在地。
“顾垣城在哪儿,顾垣城到底在哪儿啊……”
“大小姐,你可不能跪她啊,快起来。”
大鹤赶忙去扶,却被余念的胡乱的推开。
冷静文自然是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疯了一般的余念,她是天之娇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带着她那副美丽的脸孔,睥睨着所有人,好像她活该得到所有人的羡慕和景仰……
无论是那时候在医院,还是后来几次的一面之缘。
冷静文都发自内心的人厌恶着余念,她亲近人的笑容也让人厌恶倍显作态惺惺,她讨厌所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的女人,讨厌至极。
她分明应该多享受这画面几分的,可看看那紧闭着的房门,鬼爷的房门,她又不敢造次,赶忙踩着高跟鞋下楼离开。
这副画面饶是任何人看到都会误会的,她并不想让先生误会。
“你别走!你别走啊!冷静文你给我回来!”
大鹤也随着余念的动作蹲在地上,他能做的不多,无非只是让她握着自己的小臂,看着她失声哭泣。
他知道屋里,先生一定早就听到这外面发生的一切了。
他也知道先生会生气,会恼怒,会嗔怪着余念现在一切发了疯一般的行为。
他甚至不忍心让余念哭得小声一些。
她分明已经这样痛了。
这层楼,静谧得出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保镖都散到了别的楼层去。
好像余念跪在地上大哭的画面,不只大鹤看不下去,寻常的男人都是看不下去的。
可他们这些人,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得。
余念哭得累了,几乎昏厥,是大鹤将她抱回房间里去的。
好像怀里抱着的是一摊衣服,是厚重的布料,而她的身体比这布料还要轻。
到底是这些日子折腾得厉害了,瘦得不成样子。
大鹤坐在余念的床边陪着她,看着她哪怕不呜咽出生,也一滴滴落下来的眼泪。
“大鹤,我想他了。”
这是余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唇瓣一瘪,又低声在哭。
“冷静文说他情况不好,哪里不好了?是眼睛又看不到了,还是哪里难受了……还是当年出了车祸的地方又有了什么变故,我想去陪他。顾垣城是从不会抱病喊痛的,说了要去复查,拖了这么久也不去伦敦……人的身体怎能经得起这么消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余念长吸了一口气,却只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顾硕该怎么办啊。”
可大鹤能看得出,她想说的是她自己该怎么办。
顾硕是个孩子,还有顾垣彻,还有秦小美……还有那么多人能守着他长大。
可余念的性子,和她父母一样烈,若是顾垣城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从未做过独活的打算。
所以这话音儿里,才不见她提及她自己。
大鹤是害怕的……这兄妹俩的情况都让他害怕。
鬼爷的心思太深,看起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恼怒愤然都会通过他的身体表现出来,他是听到了余念在门外的哭诉吧,所以刚刚好了些的身体有糟糕了,开始发烧……到了夜里,高烧不退。
姜年的药劲儿过了,也开始闹腾起来,鬼哭狼嚎。
顿时这栋别墅便成了人间炼狱。
大鹤甚至有些怀念棉兰那样的中式宅子,占地面积大一些,才不至于一点儿动静就贯穿了全楼。
他不得不在这三个房间里来回游走,可在余念房间的时间是最多的。
哪怕她的情况远不如姜年和先生那么的重。
她依旧不吃不喝,好像在医院里积累的那点儿精气神全部耗尽了。
糖也不吃,水果也不吃,只知道默默流泪,大鹤递给她纸,她也不擦,只是躺在那床上枯槁得没了魂魄。
至于余还……
药,总算是不得不用了西药,或许更严重的话,就真的要去医院化疗放疗了。
大鹤将余还的情况告诉了余念,大抵是想着她能心疼自家哥哥几分别再折腾下去。
可余念没有。
她依然故我,也是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或许余念的心里眼里,最最重要的,不过只有顾垣城一个人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甚至连顾硕她都想不起,连为了顾硕要照顾好自己这样的话,她都不想再听。
今年的春节,气候邪性。
气温比每一年都要低了不少,可到了今天凌晨,却开始下雨。
这哪是该下雨的时候,淅淅沥沥的,格外恼人。
余念是下床去卫生间的时候走到窗边的,大鹤在隔壁的房间照顾着她的哥哥,也不过只有这么须臾的功夫,这屋子里只有她自己。
脚底板踩在地面上,冷飕飕的。
她吸了吸鼻子,去开窗,让雨点和风一同灌进来,打透她的睡裙衣袖。
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顾垣城睡了没,有没有好一些。
她看着静默的雨帘,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理解自家父母亲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