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久到顾垣城甚至觉得余念这是在拒绝，才听到那个女人默默回了个字。
“好。”
提到胸腔的一口气，这才舒了出来，那拥抱更紧，翻过怀里的女人，让他看着自己。
“你想去哪儿？芬兰？还是澳洲？去皇后镇怎么样？我留学的时候去过皇后镇，很美。”
“都好。”
余念依旧淡淡的，将脑袋埋进了顾垣城的怀里。
“你说都好的话，我可能不想带着顾硕了……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单独旅行过了，就你和我，咱们两个人。”
“咱们其实……一直都没有单独旅行过。”
余念在这个时候说的话，自然有些大煞风景。
可她说的是实话，他们两个……从未单独旅行过。
从她进了顾家门开始，他们就是兄妹。
名里外里都是兄妹，他们从没有单独旅行的机会，每次出门都是和顾家所有人一起。
甚至连单独坐飞机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
她上了大学，和顾垣城地下恋，他们两个人同时消失在c市过分敏感，也或许只是做贼心虚，他们从未一起出过门，相见的地方大多都是北海别墅。
再后来……
余念去伦敦留学，他们分分合合，结婚离婚。
来去之间，纷至沓来。
他们从未有机会闲下来想一想，要不要去旅行。
余念在去看顾垣城的母亲路上听到了新闻，她猜那就是余还的人，在疗养院又看到了冷静文。
这么多线索夹杂在一起，她怀疑，或许余还要来了，马上就来了。
这是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
就像明天就要期末考试，而她什么都不会。
也像明知道这好日子过不长久，可不知道哪一天会结束，所以幸福的每一秒都不觉得幸福，只是胆战心惊。
“要过年了啊。”
余念淡淡道，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顾垣城一起过年了。
和顾硕一起过年，这也是第一次。
“过年前，我们离开这儿。”
“好。”
外面开始下雪，只是因为全球变暖，那雪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落地，堆成厚厚的白雪皑皑。
夜更深了，余念睡不着，便裹了件睡饱走到落地窗前。
那纷纷落下的看不清是雨还是雪，但地面全部失了，地面有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车灯的光散着，带着光影。
余念立在窗畔，一头乌黑的发丝顺着她的脊背垂下来，睡袍松松垮垮，顺着她的肩膀滑了滑，她赶忙将衣服拉起来，重新系好带子，再转头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男人正看着她。
余念先是一愣，原本清淡的表情赶忙堆出温煦。
“没睡着？”
“嗯。”
“看什么呢？”余念问。
“看你，很美。”
余念扬了扬头，笑着将脸重新转向窗外。
“胡扯，你最近是和顾垣彻换脾气了么？他倒是学了你、规规矩矩，你也学了他、油嘴滑舌。”
“人一旦换了脾气，大多是因为有心结。盛锦的孩子没了，对老三而言是个过不去的坎，垣熙去世也是，难免，会变性子。”
“那你呢？你变了性子也是因为心里有结么？”
余念不经意的一问，那躺在床上的男人却迟迟没有出声回他。
只有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了床，走到余念的身后，那精壮的身体居高临下的环着她，和她一同看向窗外。
“这空中别墅到底是离地面太远了，连雪景都看不到。”
余念讷讷的说，由着顾垣城拥着他。
“那时候在顾家大宅，下了雪我总和二哥、三哥一起打雪仗，在院子里玩，开心得很。你从来不会加入我们，只是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瞧着，我一转头就能看到你，拿着一杯咖啡，在对我笑。我们玩得一身都是汗，妈会让管家准备热可可给我们，爸看我头发湿了觉得我被欺负了，总会骂三哥调皮。”
余念徐徐说着年少时候的事，语意清淡到捕捉不了半分的恨意。
她叫了黎华一声‘妈’，叫了顾博澜一声‘爸’。
在得知顾家和余家的往事之后，她从未这样叫过他们。
顾垣城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紧到几乎勒疼了她。
余念啊，大抵是他这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高等数学题目了，他总觉得很快就能算出答案来，可算啊算，只发现了下一个问题，而那个问题他一眼看不明白，又是难解。
余念想到了以前的事，想到他爸妈对她的话，那么……她的恨是放下了吗？
顾垣城却不敢去猜，他的唇瓣徘徊在她的长发边缘，像是在耳语。
“你若喜欢顾家大宅，我们以后可以搬回去，或者北海别墅……我们也可以搬回去。若你都不喜欢，我们就找个有大院子的家，你就能看到雪了。”
“搬家太麻烦，我们不是要走？”
“那就去个有雪的城市把，挪威或者芬兰。”
“去挪威吧，芬兰……其实我们一起去过。”
和顾家的所有人，余念记得，他们曾经在那边过过元旦。
大概是她十七岁的时候，跨年，顾父要去芬兰出差，顾垣城刚刚结束了一学期的课回到家。
顾母便拉着他们几个孩子一起去芬兰了。
美其名曰，是找爸爸一起跨年。
可如今余念也不小了，也是个女人，也有了孩子，她大概能懂当时黎华为什么要拉着他们几个人去寻顾父。
大概是……害怕吧。
也是彷徨。
是寻常家庭都会出现的桥段，怕顾父在外面拈花惹草，去查岗。
而一个人去难免会引人反感，不如一家人一起，也算有个由头，也算能让人感觉到诚意。
“你还记得芬兰？”
顾垣城有些震惊，他们一行人去芬兰找他父亲的时候，余念一直发烧。
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小脸烧得通红。
机票定的仓促，已经没有能躺下的头等舱了，他们只能坐商务舱，余念全程都靠在沙发上，难受得很，睡不舒服。
她在飞机上一直在睡觉，下了飞机到了酒店也在睡觉，精神格外的不好。。
顾垣城和自家母亲说过，余念病了，不适合长途飞行，可他的母亲还是拉着他们一群人跑到芬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