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急匆匆的往外走。
这青天白日的，忽然便刮了风，透着刺骨的寒意。
工作人员帮她领路，一路走到了签到处，那并没有其他宾客，左右不过站着陈康一个人。
寒风中，墨镜堪堪的遮住那个男人的眼睛，他的表情冷涩，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中，大抵是等得不耐烦了。
余念迅速的扫了圈周遭，没有见到他带其他人，想必是一个人来的，也或许，依着龑会的套路，那些人都藏在暗处。
陈康很快便看到了余念，他想要往里走，却被顾家的保镖拦下。
或许他也不想在这里发生冲突吧，他双手一摊，退了回去，俨然一副配合无害的模样。
余念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带着陈康走到没人的地方，那目光中有很富的情绪流动，让人看不懂。
“你来干什么？”余念问，带着几丝警惕。
“两件事，一是吊唁，二是调研。”
“你有病。”
余念怒斥，什么时候了，还在玩文字谐音游戏，她只觉得烦闷得很。
奈何这个男人却是一拍潇洒的模样，摘了墨镜，面无表情的环视着周遭。
“吊唁下顾二少爷，这呢，只能代表我个人。还有一件事，是老板安排的，就是调研。老板说了，顾家是c市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顾家筹办的葬礼一定有过人之处，让我来调研一番，等到他带着阿京回来，也有样学样的办一场。”
“陈康，我希望你能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要和我哥一起发疯。”
余念压低了声音，在不去惊扰其他宾客的前提条件下，暗声警告。
“我是不会允许你进去的，走吧。”
“你确定？”陈康挑了挑眉，眸光愈发的幽暗。
还未等到余念开口说话，他便径自朗声说道，“老板吩咐了，如果你拦了我，就证明你已经和他不再是一条心，你就不再是他妹妹了。”
“呵……”
余念似乎在冷笑，她伸手环了环自己早就被冻透了的胳膊，目光也偷着几丝平日里少见的清冷。
“他说不是就不是了吗？血浓于水，他若不想承认我是他妹妹，也可以，让他自己先去阴曹地府和爸妈去说吧，顺便让他去问问他的父母，我们两个人的做法，谁才是对的。”
陈康忽的收敛起那肃杀的神色，换上了一派稀松平常。
就好像刚刚的样子不过都是他装出来的，狠辣至极。
“啧啧啧……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好先生不在，若是让他看到你这极力维护顾垣城的模样，甚至连余老爷子和与老夫人的名号都搬出来了，他该多伤心，先生分明那么疼爱你。”
“疼爱我？疼爱我就是要用我的手去杀人吗？顾垣熙为什么会死，付潭齐已经将大鹤的话带过来了，我不相信这是大鹤的主意，自然是鬼爷要求的，想给我的颜色瞧瞧。”
余念徐徐说道，忽的叹气，半是癫狂半是豁出去。
“如果给我的颜色瞧瞧就势必要伤害别人的话，那哥哥怕是要杀尽这天下人了。”
“顾垣熙原本就是个活死人了，他那个样子，死可不是伤害，死是解脱。他会感谢先生的。”
“他原本是可以醒过来的！”
“怎么醒过来？让大鹤用当年救过先生的方法再救他一次么？你确定，那后果他们顾家承担的起？”
陈康还是走了。
在余念的怒目而视之下。
他说，顾垣城挽救了nirvana，他很感谢，这一次他真的只是代表个人而来。
余念自然不会相信，可旁的，他也没有留下余还的只言片语。
或许现在这个时候，无论陈康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有办法轻易相信了。
如此，倒好。
少了多少猜疑。
极致的信任或是极致的不信任都是这个世间最好的情绪，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选择的负担。
余念重新回了灵堂，守在内厅的人却换了殡葬公司的工作人员。
顾垣彻和盛锦都不见了。
工作人员说，顾三爷抱着盛小姐去了休息室。
余念只觉得自己不方便找过去，应该让他们两个人独处，可偏偏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推开，顾垣彻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胡渣密布，如杂草丛生。早就没了他平日里特意修剪过的模样，邋遢又憔悴。
但好在，像是回了点神，不再死死的瞪大眼睛，留着眼泪。
他看到余念，无力的抽了抽嘴角，表情很难看，像是在对着她笑。
“辛苦你了。”
这是顾垣彻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他吸了吸鼻子，目光看向外面亮着的天。
“已经过去一夜了啊。”
“嗯。小锦呢？”
“哭累了，睡着了，我把她抱到休息室去了，让她睡一会儿吧。”
“你也去睡一会儿。”
顾垣彻摇头，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脾气不好、骄傲跋扈又乐观快乐的顾垣彻了，大抵像是变了个人。
变得愈发像他家大哥了。
隐忍、自持、万千情绪都是内敛。
“去刮刮胡子、洗个澡，换件衣服，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
“余念，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豪门长媳了，很像顾家的女主人，也很像我大嫂。”
余念摸摸自己的脸，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同。
“是吗？”
“是啊，你都这么会照顾人了，平日里，都是我们照顾着你的。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大哥一定很高兴吧……”
“你大哥怎么会高兴？我帮忙料理二哥的丧事，他就该高兴吗？还是我这么长时间没有逃跑，他应该高兴？只是有太多事情需要他操心了，我能分担的很少，不过就这么一点点而已。”
余念去拿了洗漱包，放进顾垣彻的怀里。
“休息室有干净的衣服，你去洗个澡吧。”
“我臭吗？”
“嗯……臭极了。”
余念将顾垣彻推进休息室里，那房间有浴室，也有盛锦。
他们两个需要相处的时间。
余念本无意撮合谁的，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大多都是机缘吧。
就像大鹤是付潭齐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