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这脾气，真是暴躁。
余念把这些负面情绪归结为荷尔蒙分泌异常，她在怀顾硕的时候，情绪也有些暴躁的。
那时候真是让顾垣城受了不少的委屈。
“姐姐这是遇到渣男了？”
那小妹妹笑眯眯的说道，摇了摇头，往他们两个人的身边挪了挪位置。
“遇到渣男不要怕，重新开始就好了。”
那小姑娘显然比她们两个人要洒脱无数倍，摆摆手，一脸的淡定。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在一起呢？因为一个人划桨太累，两个人一起划就会好很多。如果你的男朋友是个渣男，已经让你很累的话，抛弃他就好了。”
“对，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
余念拍了拍盛锦，一脸循循善诱，“听妹妹说了么，多有道理啊。”
余念一直在左顾右盼，看起来就像是有‘追兵’的模样。
“漂亮姐姐，你看什么呢？你现在已经在手术等待区了诶，一般进到这里之后就不会有人来了。要来早就来了！”
“对，妹妹你说的有道理。”
余念点点头，规规矩矩坐好，再也不将注意力放到那走廊上了。
那位妹妹先被叫进去了，大有一副给他们‘打个样’的架势，雄赳赳气昂昂的。
余念拉着盛锦的手坐在原地，两个人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脚尖，谁都不敢说话。
心跳，都是快的。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他们两个人都在害怕，虽然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在怕些什么。
余念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沈复。
问她为什么还不来治疗，再不过来的话，她就要打电话向顾垣城打小报告。
余念自然不能认怂。
再加上她现在的情绪着实烦闷，捏着手机只剩下怒吼。
“小报告小报告，你就知道小报告！沈复！你丫可记住了，你和我是同学，你和顾垣城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你想好了吧，是站在他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姐姐现在有急事，等我事情处理完了肯定会过去的！就这样！”
电话挂断，余念又有些愧疚。
她不该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给其他人的，尤其是……无辜的人。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沈复这个人着实小心眼，她对他发了脾气，这个家伙会不会公报私仇啊。
会不会真的像顾垣城打小报告啊。
余念有万千的遐思，暗搓搓的拿起手机，又发了个微信给他。
“沈医生不要生气，我三个小时后立刻到您的诊所报道。”
三个小时，大约是够了。
沈复倒是也大度，发了个表情回来，那表情上配了几个字。
“不来你就死定了。”
好吧，她肯定会去的，但前提条件是，要把盛锦安顿好。
“那个妹妹不是说手术只需要半个小时么，她怎么进去了这么半天？”
余念暗搓搓的问，迎来的却是盛锦的白眼。
“她才进去了五分钟而已，急什么。”
“没，没急。”
又过了五分钟，非常静谧的五分钟。
余念和盛锦的手紧紧牵着，谁都没有说话。
五分钟过后，余念似乎被你这种压抑压迫都喘不过气来。
她揉揉眉心，第三次在问，“小锦，你……可真的想好了？”
“你要不还是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盛锦似乎被余念这唠唠叨叨的模样弄得很烦躁，分明她自己本身就很烦躁的。
余念这下是真的不敢再多说话，毕竟不能被赶走，她想在这儿陪着她。
盛锦的手机响了，在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个激灵。
盛锦接电话，放在耳畔，是医院打来的。
余念不知道那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只是在电话挂断之后，盛锦的脸色便格外难看了。
她默默的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牵着余念的手抖了抖。
“他们来电话，说顾教授早上吸痰的时候出现了痉挛，差一点就……”
后面的话，盛锦说不出口，只是停顿了一瞬，才又道。
“这是他第一百三十二次死里逃生了。”
132次.
盛锦一次次的数着，一次次的记得。
每一次她都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没有带走他，还好，他还留在她的身边。
“有的时候，我不懂你。”
余念清了清喉咙，眼底有淡淡的寂寥。
她侧头去看盛锦，是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脸，苍白，瘦削。
“刚刚那个妹妹不是说了么，如果太累，就要结束掉这段感情，我觉得这几年来，你已经很累了。”
“如果换做是你，你结束得了吗？”
盛锦反问，态度平静。
“如果顾垣城出了车祸，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你会抛下他吗？”
“不会。可是你我不同，我和顾垣城之间……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是真真正正的在一起过，可顾教授，他对你而言，还未生根发芽，你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余念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很难听了，当然也很对不起顾垣熙。
她叹了口气，做了个最坏的假设。
“如果有一天，顾垣熙真的醒过来了，可是他说，抱歉盛锦，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你这四年，不就错付了吗？你真的不需要，沉浸在一个人的爱情里。”
余念觉得自己毕生的文采都浪费在这儿了。
能说的都说了，能劝的都劝了。
好听的不好听的、伤人的不伤人的。
她甚至都有些觉得自己讨厌。
可偏偏没有办法，她必须要说，盛锦做手术之前的每一秒，她都还有机会劝她回心转意。
“你说的话，我都懂。”
盛锦转过头来，淡淡的笑了，她的眼底有微湿的泪，眼眶很红。
“顾垣彻是个好人，我不想用一个孩子绑着他，我给不了他幸福的婚姻，所以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不能和他一起抚养一个孩子。”
走廊的尽头有脚步声。
跑的很快。
余念和盛锦不约而同的向着那个方向看，两个人的心脏，一起停跳了。
“天呐，不是我告的密，你相信我。”
这是顾垣彻走到他们面前之前，余念还能来得及说的话。
她从未见过顾三爷如此急赤白脸的样子，大步流星的跑过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一把拿起盛锦放在身旁那张椅子上的手术通知单，那怒意更胜，面无表情便撕了那单子，扔在地上。
“挺好，不想生我的孩子是吧？”
“……”
盛锦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现在的她心虚无比，不敢正面和顾垣彻发生任何的冲突，只是拉着余念的手一直在用力，收紧，再收紧。
“没事，不生就不生，我顾垣彻也不缺女人给我生孩子。但盛大小姐在这么简陋的小医院里做手术可就不对了，你这是看不起我顾某人吗？”
说着顾垣彻便一把拉住了盛锦的手腕，扯着她站起身来。
“你早和我说的话，我会给你找c市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妇科医生，让你住最好的病房。还能找两个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你小月子，啊对了，我还会给你钱……一笔补偿，我让你的身体遭了罪总不能白遭！三百万够不够？”
“……”
又是沉默，盛锦沉默着，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出窍了。
唯有抓着余念的那只手，死活没有放开。
余念也跟着站起身来，眉头紧紧拧着。
“顾垣彻，你疯了是吧？会不会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跟谁？跟她吗？我有这个必要把自己卖的这么贱么？”
顾垣彻似乎被气得发了疯，他一把甩开了拉着盛锦的手，双手插在自己的腰上，来回渡着步子。
“盛锦，我知道你喜欢我二哥，喜欢得发了疯！挺好，你继续等他，我不强迫你。”
说着，他便拿出了手机来，拨了个电话过去。
想必是他的助理，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一顿懵逼。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约家最好的私立医院！我要带一个女人去做人流！不排队，不等，找最好的医生！就今天，现在立刻马上！”
“……”
盛锦哭了，好像是被顾垣彻这莫名其妙的态度。
余念将她揽在怀里，说不出话去哄她。
但看上去，顾垣彻已经把战火蔓延到她的身上了。
“余念，你还向着她是么？你有没有良心，她，她，她……想干什么你都让她干？她想死呢？你也让她死去么？”
“顾垣彻！你闭嘴！现在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余念的声音还未落，走廊的尽头又出现了两道身影。
顾垣城，身后跟着阿战。
她这下都明白了，怪不得阿战没有急着找她，或许在她来之前，顾垣城已经怀疑她了。
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昨天晚上。
在顾垣城问她是不是有心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暴露了。
阿战在顾垣城的身后露出了胜利者般得意的笑容，好像是在嗔怪着余念没用，跑都跑不远。
她的伎俩还是被他家老板识破了。
只不过这气氛紧张，在走到近前之后，阿战脸上的笑容便全部收敛，只剩下一派严肃镇定。
“余念，过来。”
顾垣城站在距离暴风正中心一米开外的地方发号施令，余念摇了摇头，紧紧的攥着盛锦的手。
“顾垣城，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个样子，我现在不能走，你弟弟正发疯呢。他要带小锦去其他的地方做手术，他要……”
“这不挺好的么，正合了你们的心意。”
顾垣城慢条斯理的说道，眸色深沉。
“喂，你也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么。”
余念抓了抓头发，叹气，她想要反驳，又奈何，找不到言语能反驳得过去。
脸色愈发的难看，像是吃了土。
“余念，我再说一次给我过来，你的处境并不比盛锦好多少。”
顾垣城也在生气。
虽然余念完全不知道顾垣城在气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纵容盛锦打掉他的大侄子吗？那充其量是个帮凶，没有实质性错误啊。
“你和顾大哥先走吧。”
说这话的是盛锦，面无表情的放开了余念的手。
她依旧垂着脑袋，好像在刹那的失神过后，被什么唤醒了理智。
“既然顾三爷已经帮我准备了，我也不好推脱。未婚先孕是件丑事，我不方便让家里知道，若是顾三爷能顺便帮我遮掩那就更好了。补偿金我不会要，毕竟那一晚你情我愿，我也不算吃亏，护工，找一个就好，我没那么娇气，不过都是小手术。”
盛锦扯起了一抹笑容，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得了，有正主来了，我也不缺签字的人了，快走吧。”
余念似乎被盛锦的话吓到了，吞了吞口水，更加的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说，这大概是两个狠人碰到一起。
而且都是嘴狠的人，一个狠，另一个更狠，谁都不打算妥协。
盛锦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余念，转头问了顾垣彻。
“顾三爷开车来的吧，那正好，念念，你把我的车子开走，一直停在医院让我爸发现了会多想。”
“顾三爷，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盛锦和顾垣彻就这样，呛着火，发着怒，两个人离开了。
余念却迟迟没缓过神来。
大概是开了某种先河吧，做人流还能做的这么……胡搅蛮缠。
“顾垣城，你弟弟他不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吧？你管不管他？”
“都三十的人了，需要我管？”
顾垣城反问，他却并没有急着走，反而坐在余念和盛锦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潇洒的靠着。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仗义。”
“还，还行吧。”
“姐妹情深，两肋插刀？”
“咳，这，这倒谈不上。”
盛锦走了，余念知道顾垣城这是要和她算账。
她赶忙坐到他的身边，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要生气嘛，最后，这不是没做成就被你们发现了吗？嘿嘿，要不说还是董事长心明眼亮、睿智至极呢，我们这点儿小心思早就被您发现了。我就是孙猴子，哪里跑得出您的五指山。”
阿战立在一旁，再一次，要吐了。
余念这个女人呢变脸还真是快。
她是怎么做到的，几分钟前还豪气冲天，几分钟后就一脸讨好。
绝非等闲之辈，绝非！
“余小姐这几句赞美，顾某可是承担不起。”
顾垣城又道，脸色更沉。
“我以为你是有明辨是非能力的，奈何……我看错了。”
“咳，那个啥，你别生气嘛，咱们回去说，回去说，好不好？”
“我有理由相信，你纵容你的朋友做人流，同样的情况，你也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这怎么会！我连顾硕都给你生了，怎么会不要你的孩子！瞎说！”
余念嘴上如此说着。
可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做贼心虚。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她和盛锦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她止损在先，从源头上扼杀了。
而盛锦止损在后，算是后期补救。
余念咬了咬唇瓣，，贼呼呼的将盛锦丢过来的车钥匙塞到阿战手里。
“你把她的车子开到我家楼下。”
随意吩咐了一句，她只好屁颠屁颠的跟上了顾董，上了他的车子。
……
莫名其妙的，顾垣城一直在生气。
回去的路上，余念想了一百多个节目逗他开心，奈何那张脸一直没有变过颜色，怒气冲冲的。
她想，这次她是死定了。
她也想，或许她还有别的罪状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这医院真远啊，开回去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顾垣城来的时候带了司机，他们两个人坐在后座上。
那个男人一直在处理工作，看文件，翻资料，没有理过她。
余念想着法子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大概只当她是在放屁。
余念见自己的所有办法都失效了，便只能豁出去了，用最原始的办法。
美人计。
她的手轻轻探上顾垣城的大手，为了防止他一个不开心推开她，她特意用了那只受伤的右手。
“这文件好看吗？”
她趴在男人的耳边小声问道，见顾垣城没有说话，就大胆起来，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廓。
但是……
没有任何作用。
顾垣城允许她摸他，允许她亲他。
只是整个人却像是老僧入定似的，压根不理她，专注在文件上。
他是真的不理会余念说的每个字，这文件看得认真至极，甚至还能腾出手拨个电话，向秦昂问具体的情况。
真特么的……
余念在心里狠狠的骂着脏话，见自己的努力没有效果，索性不努力了。
将脑袋靠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睡觉。
昨天晚上她彻夜未眠，担惊受怕，今天真是困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