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派人去查，一定让你安心。”
余念总觉得顾垣城话里有话，可她没法多想。
她依旧呜咽着，一副眼泪很多的样子。
余念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泪都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想哭，就真的哭了出来。
或许入戏太深吧。
因为入戏太深，她连自己都骗了。
说到底，她没事、顾硕没事、秦小美也没事，无非是坏了辆车，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可顾垣城的脸色却很难看。
甚至还说，一定要让她安心。
这是要给她个交代的意思？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撞他们的人是谁？
余念无暇想其他，只是很眷恋这个怀抱。
好像人永远都是贪得无厌的，分明知道不可为却还要为之，明知道时间不多，却还是极力享受着顾垣城给她的温存。
她已经习惯了顾垣城在她身边了，这种感觉像是吸毒……
戒不掉，总想着再吸最后一口，明天就戒了，可到了明天依旧戒不掉，又有了后天……
一日一日又一日。
余念习惯了被这个男人抱着、哄着、宠着。
突然被冷落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见不得他那样冰冷的目光。
所以，大概只能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
顾垣城大概抱累了，毕竟是个将近一百斤的女人。
他转了个身坐在病床边，依旧将余念环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脊。
他的话不多，余念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整个人几乎沸腾的鲜血。
事情出了，顾垣城不得不查。
至少为了顾硕的安全考虑，他也得查。
余念哭着哭着便累了，抽抽搭搭的不再发出声音。
只是双臂依旧死死的环着那个男人的脖子，满是依赖。
放在外套里的电话响了，顾垣城将手机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便直接摁掉。
然后，那通电话便再也没有打来过。
“还要不要洗头发？”
“要！”
余念从那怀里直起身子来，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
“头发油油的，不舒服。”
顾垣城抱着余念走到浴室去，让她坐在马桶上。
这医院的设施自然不如在家里方便，找了把矮凳让余念坐下，背靠着浴缸，脑袋下面枕了条毛巾，向后仰着。
顾垣城面无表情的脱掉了西装外套放到外面，速度很快，不过只消失了几秒。
他进门时在摘腕表，动作潇洒利落，带着成功人士融进骨髓里的儒雅。
那男人将手表和袖扣全部放在洗手台上，倾身过来。
余念就这样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像是在捣乱。
“别乱动。”
“你不生气了嘛？”余念可怜巴巴的问道。
那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好像还带着刚刚哭过后的晶莹，她的鼻尖通红，连眼睑下面的卧蚕都是红的，唇瓣一瘪，好像在等着顾垣城后面的话。
毕竟他们昨天还在战争，她做了让他无法原谅的事。
顾董将花洒握在手里，伸手顺了顺余念的长发。
好像有什么高筑起来的东西，岌岌可危，他想要让那东西周全，却还是坍塌了。
刹那间，无计可施。
“余大小姐发出了这么大代价，甚至用了苦肉计，我还能生气吗？”
“生气也可以，但不能不回家，夜不归宿的都是渣男。”
余念撇撇嘴，伸直长腿勾住了顾垣城的腿。
“我一个人，睡不着。而且……你得保护我。”
顾董没有回答，可紧抿着的唇似乎有渐渐扬起的弧度。
满肚子的气，就这样消了。
消得无影无踪。
余念永远知道，什么样的方法对顾垣城而言是最有用的。
在这个方面，她一向做的很好，总是能一个重拳打在他的痛点上。
水缓缓流下，待水温合适，才浇在余念的头皮上。
可那水流再柔，都不及顾董的大手，他一点点的顺着余念的发丝，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只是余念的头发太长了……着实，不太方便。
洗发水涂在手上，好像怎么都不足量，一点点往下洗，泡沫怎么都不丰沛。
“干脆把头发剪短算了，麻烦死了。”
余念对着顾垣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只帮我洗了一次头发就嫌麻烦，我可是要天天伺候她们的，况且……你不是一直说我长头发好看吗？我当时留长头发也是因为你啊。”
“……”
顾董说不出话了。
他自己要的长头发，含着泪也要洗完。
想当年，余念的头发并没有现在这么长，她上高中的时候，不过只是中长发，到肩膀，稍微长一点点就会去剪。
那种发型就是普通女高中生都有的发型，很是低调。
上学的时候常常扎起来，那张漂亮的小脸儿就格外突出，五官分明，晶莹剔透，找不出一点瑕疵。
那时候……
觊觎余念的男孩很多。
在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校服，束着一样发型的校园里，最明显最耀眼的便是她漂亮的脸。
顾垣城很讨厌乌泱泱的人盯着余念的脸瞧，便让她留长头发，头发长了，或许那些男孩子们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而不是她的脸上。
原先的余念，总是在以顾垣城的意志力为转移。
他不过随口一说，她立刻就办，乖顺听话，百分之百的依赖他。
在那个节骨眼上，她没有办法不依赖他。
余念失去了一切。
亲人、家族、地位……原本过得像小公主一样的姑娘，刹那间从云端坠落，她不得不抓住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这原本的依赖，很快就变了味道，变成了爱情，生根发芽……深刻的种进骨髓里。
那时候的顾垣城不过也是个大学生。
他在爱情方面的觉悟，甚至还不如余念来的高。
也是后来，顾总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愚蠢。
留长头发怎么会让外面的男孩不再去看余念呢？
事与愿违的，她变得更加漂亮了……
长发飘飘的余念，更加的令人惊艳。
比那青春有朝气的发型又多了几丝柔和温婉，招来的烂桃花更多了。
可也因为着实漂亮，她便一直留着了。
留到了现在。
顾垣城的眉心拧了拧，手劲儿不敢大，又怕洗不干净。
他就这样弓着腰，驼着背，认认真真的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算是将余念的头发洗好。
先不说顾垣城累不累，单是余念用这种向后仰着的角度坐在这里，就已经浑身疼了。
她忽然间明白了自作自受这几个字的意思。
以后若是再要和顾垣城撒娇耍贱，让他帮忙洗头发，还是回家的比较好。
毕竟医院的设施设备和家里比，当真差太多了，辛苦的可不只是顾垣城一个人而已。
余念是自己走出浴室的，用毛巾包着脑袋。
转头问那个男人，“你的腰还好吗？”
男人的眸子暗了，似乎有浮光在他的眼底流动，如猎豹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挺好，要试试吗？”
余念一挑眉，随即展颜轻笑，“顾董这是心情好了？”
“如果你不总是提醒的话，我的心情会更好。”
“既然心情好了，就给我吹头发。”
余念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的身子裹着，快快乐乐的使唤着顾垣城。
这个男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大多是有好脾气的……
由着余念予取予求。
他拿了吹风机过来，坐在床边，尽心尽力的帮这个女人吹着头发。
这不是顾总第一次做的事了，比起洗头发，显然吹头发他做的更加得心应手。
余念的长发在他的指尖划过，轰隆隆的声响，很快便让人有了困意。
那原本坐着的女人，脑袋渐渐垂了下去，顶在他的怀中。
洋洋的暖意让人的理智四散，多了些声响，这屋子里总算不是那么冷清了。
余念的脸低着……像是，在犯困。
偏偏这个时候，顾垣城非要和她说话。
“余念。”
“嗯？”
“以后……出门必须带着阿战。”
“嗯。”
“顾硕那边，我也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不会再出事了。”
“嗯。”
“以后……不许再惹我生气。”
“……”
说到这儿，余念不吱声了，脑袋直接贴进了顾垣城的怀里。
“你若是看过阿硕的作业，就该知道的，我对你母亲没有恶意。”
这是余念讷讷自语仿佛在睡梦中的话，眼睛都闭上了。
顾垣城低下头，便能看到她修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扑朔着，像只受了惊的蝴蝶。
他自然是看过顾硕的作业。
写得糟糕，甚至让他觉得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可里面的内容……
顾垣城叹了口气，不打算再追究了。
头发吹干，余念已经睡着了。
顾垣城拖着她的脑袋躺到枕头上，帮她盖好了被子。
这丫头，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可爱。
男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余念的呼吸很沉，胸腔也跟着那呼吸一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