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垣城曾经以为,余念,哪怕她是冻得结实的冰疙瘩,他日日夜夜这样捂着,总有化了的那一天。
她分明已经化了大半。
她疼爱顾硕,也顺从他、讨好他……
而这个念头不过刚刚跳进脑海里,顾垣城便忍不住自嘲,冷笑。
讨好、顺从。
连他自己的潜意识都明白的事,他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偌大的包厢里,带着满室酒香。
只是那稀碎的酒瓶,碎裂在地毯上,着实的暴殄天物。
……
余念摔门离开,她以为顾垣城会追过来。
他们两个人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这样任性为所欲为也不是第一次。
顾垣城通常都会妥协,往往她还没走几步,那个男人便会来追她。
他给她一个台阶,她下了,一切就此翻篇。
可余念心知肚明,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容易便能过去了。
这不是她嗔怪他回家晚,也不是她觉得他不解风情,这没有恋爱的酸臭,有的只剩下两个家族,带着血腥味的过往。
余念离开酒店,拦了出租车,她不知道要去哪里、索性只让司机一直往前开。
在车上,她给秦小美拨了视频电话,和顾硕聊了聊天。
那小家伙乖乖的写完了作业、也吃了饭、洗了澡。
他捧着作业本,说等余念回来看他写的文章。
余念笑着说好,让他先睡,她有些忙。
或许……
她真的不适合当一个妈妈吧,她答应顾硕的事情、能够毫无波澜兑现的很少。
车子继续往前走,依旧是一片车水马龙。
余念拨了陈康的电话,想把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电话再被接起来的时候,陈康已经没有刚刚那般的急切了、情绪似乎平和了不少。
只是叹气,“等先生回来,咱们两个是不是都死定了?人没带走,还打草惊蛇,顾垣城发现了我,你也暴露了自己,以后就更加困难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余念缓缓说道,说实话,她要面对的困境,比陈康要难得多。
在顾垣城那里,她已经是狼子野心般的坏女人了。
利用他,跟踪他……无非都是想要找到他的母亲、想要报仇。
仔细想来、余念甚至觉得她自己无比恐怖。
当真是恶毒至极的样子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恶毒至极的事,总要有人做。
“顾董安排人去棉兰的事……老板已经知道了。大鹤说,老板虽然震惊可情绪也没有太大的波澜,计划大概不会改变。”
“哥哥知道nirvana脱离困境是因为顾垣城了么?”
“知道。”
“顾垣城帮忙重建华远的事呢?”
“也知道。”
陈康的声音中带着几丝为难。
他明白余念为何会说这样的话,无非只是想让鬼爷放弃计划罢了。
可放弃,哪有这么简单?
余念用很快的速度结束掉了和陈康的电话。
她的脑子很乱,恰好路边有家酒吧。
大概是清吧,招牌亮着灯却并不喧闹。
余念付了钱下车,不紧不慢的晃悠进去。
想来,在这个城市里,她自然是不需要一个人喝酒的。
如果想要的话,她随便打几个电话就会有很多男人来陪她。
穆臻、戚申、付谭齐……
她大概是真的不会寂寞的。
可是看上去,她一个人坐在酒吧里的模样真的是寂寞无比。
这里的装潢四面墙壁都有镜子,余念透过镜子去看自己的脸,总有些震惊。
几个月之前,她甚至还以为自己只是个26岁的女孩,她还以为自己叫做楚拾一,几个月后,她便知道那不是她。
她已经三十岁了,是个孩子妈妈。
虽然她的这张脸无论按在二十六岁或是三十岁都显得不唐突,可莫名其妙长出来的年龄,还是让她原本还算童真的心在刹那间变得沧桑。
余念随便要了瓶红酒,不看品牌、年份,依着酒保推荐选了一种。
酒不过刚刚上来,醒着,身边便坐下了人。
那人的气息虚浮,带着药味,余念看都没看便知道谁来了。
直接将自己面前还未动过的柠檬水水杯推给了他。
“不好好在医院里呆着,出来瞎逛什么?”
在余念的潜意识里,虽然付谭齐是很好的酒友,可毕竟他还病着,一个在医院里呆着的人哪能喝酒?
喝些冰镇柠檬水都实属不该。
“付舒说、顾垣城的妈妈差点被人绑架?这事和你是不是有关系?”
付谭齐这话问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从付舒莫名其妙接触到顾垣城开始,余念便向他打听过他们两个人是怎么相识的。
付谭齐自然如是说了。
只不过……
才几天的功夫,顾垣城的母亲就差点出事,他不得不多想。
“付舒的伤好了?”
“没有……还在医院。”
“人还在医院都能知道消息,恐怕事情闹的不小,轰动她们疗养院了。”
余念似是而非的说道。
酒差不多醒好,她倒了杯出来,轻晃,一饮而尽。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心上人的。”
余念想要找到顾垣城母亲在哪儿,她自然不能傻到去问顾垣城。
那日顾垣城接了电话要走,她猜到事情或许与他的母亲有关。
她也让陈康派人去跟,只是半路上,人丢了。
其实她知道他母亲的位置,并不全是跟踪了顾董,更多的线索来自付谭齐。
和他谈起付舒时,字里行间,总有些细节不胫而走。
她也是这样才确定梨华没有在c市,而是在a市,付舒工作着的疗养院。
或许有些事,得来总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那些越是看起来简单的事、往往越是有陷阱。
“余念,你就不怕惹急了顾垣城,他报复你么?”
“他不会。”
余念回答得斩钉截铁,而不惑只是刹那的功夫,他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直接将付谭齐拿过去的酒杯夺走。
“你抓紧把身体养好,我陪你不醉不归。”
付总还没送到嘴边的酒就这样被人抢走了,他悻悻的抓了抓头发,摁着自己的眉心。
“余念,有件事我一直想让你帮忙,就是没办法开口,既然你已经招惹了顾垣城,想必他也不会再留着你了,不如……你帮我?”